裴玄一口飲盡杯中茶,起身走人。
壽國公在他身後罵罵咧咧:「臭小子,達到目的就走人,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也不怕我到時候不肯喝孫媳婦茶。」
等裴玄不見人影,壽國公哪裡還坐得住,掐指一算,怎麼算怎麼不安心。
偏偏顧清衍的命格極為特殊,居然是早夭之相,可人如今卻活得好好的,已經跳脫命運之外,更難推算。
壽國公連忙將張夢懷傳來。
張夢懷來的路上就知道為什麼,心底忐忑不安。
他怕自己一進門,就被壽國公追著打,問他怎麼出去一趟,回來世子爺就要娶男妻。
哪知道進門後,壽國公第一句話是:「你快跟我說說,那個顧清衍到底有沒有同意嫁過來?」
「啊?」張夢懷傻眼了,這跟他預料的完全不一樣。
壽國公著急:「到底同沒同意?」
張夢懷只能如實說:「這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是一路都跟著,你怎麼會不知道?」壽國公問。
張夢懷汗顏:「我是跟著大人辦差,可我又沒鑽大人床底下偷牆角。」
「什麼,他們竟然已經同床共枕了?」壽國公震驚了。
又覺得不對,他看孫兒的面相,脈象,童子功都還在呢。
張夢懷被壽國公語出驚人嚇到,忙解釋:「不不不,下官的意思是,大人與顧公子交好,但他們的私密話,下官實在是不知道。」
壽國公眉頭打了結。
「他們到底如何相識,如何交好,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你一一道來。」
張夢懷不敢隱瞞。
從頭至尾聽了一遍,壽國公的臉色變幻不定。
忽然,他發現了問題:「你的意思是,當時他們正在說話,被你打斷了?」
「是啊,當時我瞧顧小公子的臉色,不像是好事兒,似乎是有難言之隱。」張夢懷說道。
「小公子待人和氣,對誰都好,對身邊的書童,對我,對夏柳,甚至對挑釁上門的江挽,脾氣都挺好的,常跟人說笑。」
「不過他對大人確實很好,大人遇刺,他不離不棄,同生共死,是個仗義的。」
壽國公暗道不好。
怪不得他總覺得哪兒不對勁,聽張夢懷的意思,顧清衍對裴玄的,分明是兄弟之情。
否則怎麼會坦坦蕩蕩,若真有男女私情,不得避著人一些。
壽國公腦仁一陣陣生疼,他以前怎麼不知道,大外孫還挺自戀,人家對他好一些,就覺得人家喜歡他。
「行了,你下去吧。」
壽國公恨不得飛出京城,去見一見顧清衍,問問他對自家傻孫子,到底有沒有心。
最後,壽國公只是長嘆一口氣。
撫摸著桃樹,他嘆息道:「可惜,老頭子這輩子都沒法離開京城。」
幸好,求親暫時被他攔下,等上幾年,也許少年情深,已經變成相看兩厭也說不準。
沒讓皇帝知道,這件事就有轉圜餘地。
壽國公真怕裴玄一路闖進宮裡頭,求聖旨賜婚,以皇帝對他的態度,指不定真的會答應。
到那個時候,可就真的沒有後悔餘地。
佳偶天成,還是一對怨侶,全看天命。
大周紫禁城,皇宮內。
一封密信送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打開,一目十行掃過,臉色不動,似乎信上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陛下,裴世子已經回京,可要傳召他進宮面聖?」太監總管王長德稟告。
皇帝淡淡道:「不必,讓他歇一歇,歇好了再覲見也不遲。」
將密信丟開,皇帝忽然笑了一聲。
王公公躬身而戰,完全不敢窺視皇帝看了什麼信,為何而笑。
哪知道下一刻,皇帝居然將密信遞給他:「你也看看,裴玄自小孤冷,脾性乖戾不合群,出去一趟,竟有了朋友,著實難得。」
王公公畢恭畢敬的接過來,看完就說:「裴世子長大了,如此陛下也能放心。」
「是啊,一晃眼都二十年了。」
皇帝神色不明:「當年朕狠心將他送出宮,改為裴姓,那孩子心懷不滿,也情有可原。」
「只希望他長大成人後,能知道朕的苦心。」
這是個瞞住了天下人,卻又是紫禁城權貴心領神會的秘密。
若顧清衍在這裡,一定會驚覺皇帝與裴玄有三分相似。
不過裴玄氣質冷硬,拒人於千里之外。
皇帝雖上了年紀,極有威嚴,卻更像是一位儒雅溫和的明君,氣度非常,臉上依稀還能看見年輕時候的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