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小鐵棍清一清嗓子,表示模仿沫蘭結束,靈魂回到他自己身上,「可惜,主兒不會叫你們接近的,你倆這段孽緣,往後恐怕都得我給你跑腿。」
「謝謝啊。」
衛素瑤真誠道謝,忽見眼下伸出一隻手,幾根手指靈活抖動,手的主人自信地坐地起價,「來點銀子,意思意思嘛,銀子越多,服務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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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仍是熱得睡不著,蚊帳外頭蚊子饑渴地扒拉在帳上,發出嗡嗡嗡嗡的叫囂聲,仿佛監獄裡抓著欄杆搖晃喊冤的囚徒。衛素瑤悠閒趴在枕席上,翹著兩腿,輕輕打開沫蘭送的盒子,取出頭油倒一點在手心,塗抹開,放在鼻尖上嗅著嗅著,不知不覺發困。
秋興伺候完惠嬪回屋,見油燈照亮半個屋子,屋內仿佛盛了一碗透明的水,蚊帳隨風而動,影影綽綽。
帳內,衛素瑤趴著睡著了,細胳膊細腿如一截一截的玉條,瑩潤白皙,身上散發清甜幽香,仔細聞去,那味道又捉摸不見了。
窗外風徐徐吹來,秋興熄燈之前,手伸進衛素瑤床上的帳子裡,將堆在牆邊那條如意鎖邊的小薄毯子散開,輕輕蓋在她屁股上,免她受涼不適。
衛素瑤大約睡得並不沉,一有動靜便翻了身,砸嘴側牆睡去。
秋興怕吵醒她,一動不動站了會,忽然見得衛素瑤的烏黑大辮子下面,似乎壓了一本什麼書,薄薄的,翻開的那一頁被壓得皺巴巴,上面還有一點洇濕痕跡,想是衛素瑤趴著睡流下的口水。
她無聲笑笑,帶了幾分無奈和寵溺,小心翼翼撿起衛素瑤的大辮子,把下面那本書抽出。
嘩啦一聲,書拿在手中的一瞬,秋興就把它合上了。
不過,她好像看到了什麼關鍵的字眼,又立馬翻開。
翻閱細看之下,她驚疑不定,每首詩下面標註了寫詩的時間、地點、起因、背景,詳實認真,原本她還不知道是誰的詩集,看了這些標註,立即明白都是皇上御詩。
秋興目光落在衛素瑤背影上,有點摸不著頭腦,難道...難道這丫頭對皇上還是懷有戀慕的?她把冊子合上,塞到衛素瑤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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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嬪這回聽了小鐵棍的匯報異常高興,緊接著又聽秋興說素瑤晚上在偷看皇上的御詩。
惠嬪陡然接受巨大信息量,眼珠子只是不停轉,轉了一會兒,得出結論:皇上不討厭衛素瑤,可能還對她有點意思,而衛素瑤也暗戀皇上,兩個人明明都有心思,嘴上卻不說。
她自個兒在屋裡笑了一陣,決定要做個紅娘,幫一幫他們。
惠嬪興之所至,一大早就親去找了賀凌霜,請她再度歸來教習衛素瑤,這回對才藝沒要求,只求衛素瑤能賞析御詩、聽懂聖意,畢竟一個人夜裡琢磨也挺辛苦的,有個師父點播就好了。
衛素瑤如果知道惠嬪產生了這樣的誤會,肯定要崩潰抓狂。
可惜她正睡著懶覺做夢,夢裡自己又被小夥伴落在山裡,天黑黑的什麼也看不見,她很辛苦地找路回家,怎麼走都走不完,著實勞累絕望,可是康熙突然出現,在她手腕上系了一個螢燈,綠光四射,腳下的路一下顯形,連石板紋理都很清晰...
賀凌霜面無表情,「惠嬪,她上回跳舞那麼僵硬,別人都是收放自如,素瑤呢,像個陀螺,不抽不轉,轉了停不下來,不是我不想幫你,是這麼差的資質我也第一次見,恕難從命。」
惠嬪不死心,「凌霜啊,跳舞不成,你教別的唄,總有一樣能教。」
賀凌霜自嘲道:「跳舞已經是我為她選的最適合的才藝了。」
惠嬪也傻眼了,不過想起小鐵棍方才敘述,皇上對衛素瑤如何寬和溫柔,惠嬪又來了底氣,語氣中都是驕傲,「咱們素瑤啊,看著不靠譜,實則最靠譜,也許是開竅晚,你要多薰陶薰陶,這回啊,我不限時間,你只管放開了教,我甚至不求你教出一樣才藝,我只要她什麼都懂點,氣質養出來,不要那麼土巴巴的,我就滿足了。」
賀凌霜涼涼勾著唇角,「那何必請我呢,我是這樣賤的人,幫你培養個半瓶醋。」
惠嬪回頭,目光變得冷厲,「賀凌霜,你這話什麼意思?」
賀凌霜嘆出一口氣,「好,教就教。」
她輕輕一笑,她知道,如再拒絕,惠嬪很快又要搬出那句話,惠嬪救她一命,從未要求報答,隻眼前一件小事,她必須滿足惠嬪。
延禧宮裡,惠嬪和秋興前腳剛走,小鐵棍後腳就告訴了衛素瑤,「你的苦日子來啦,賀姑姑要來咯。」
賀凌霜來的時候黑著臉,滿臉寫著「我是被逼的」,衛素瑤一見到她,也是一腔後怕和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