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頭問他,『你當初是不是也是這樣對小柳的?』,孟祥沒想到我會提到小柳,愣了愣。他說,『你在說什麼?小柳就是你那個伴讀小娘子嗎?我怎麼可能看得上她?我聽說她與男人有染,未婚先孕,已經跳河自盡了。』」
「我聽罷,一把將孟祥推開。我說,『小柳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拋下我的?是你吧?小柳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吧?你想讓她打掉那個孩子,可她卻不捨得,於是你為了不留下隱患,便將她推入河中淹死,是不是?』」
薛譽皺著眉追問,「他承認了嗎?」
「他承認了,可他也很清楚,我沒有證據。他很清楚地告訴我,我說的都是對的,孩子是他的,人也是他指使人殺的,可是我沒有證據。」
「他說,『你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有人會信你的一面之詞嗎?他們到底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這個朝中的宰相,你大可以試一試。』」
「我當時愣住了,孟祥說得不錯,小柳的死我找不到置他於死地的證據。可是這並不代表我沒有別的辦法,我寧願放棄自己
的清白,抓他現行,與他魚死網破。」
「孟祥倒也不負所望,他趁我愣神之際,猛地撲向我。他喚著我的名字說,他想得到我想了很久了,今天終於有機會了。他以為將我外衫扯掉,出於女子的廉恥觀,我會從了他,自此羞於說出口,可是我沒有。我大聲喊叫,孟祥慌了,捂住了我的嘴。」
「父親那日不在府上,其餘人的屋子離書房很遠,加之他做我老師很多年,家裡人都信任他,沒有人打擾我們。」
「他很清楚,便開始威脅我,『你若是將下人喊來,我也有辦法將她們打發走,就說你不聽話,我這個當老師的正在管教你。就算真讓她們看見了,我還可以說你愛慕我,勾引我。沒有人會信你,只會相信我,你可以試試。』」
「當時還是年紀太小,我惡狠狠地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膝蓋往他命根子上頂。他倒也沒想到我竟狠到這個地步。緊接著我推開書房的門,就這麼光著兩條臂膀邊喊邊沖了出去。」
「下人見到我皆是一愣,慌忙問我怎麼了?我只是不斷地詢問父親呢,父親回來了嗎?」
「可惜父親沒有回來,下人將我帶到母親那兒,我當時想,母親也好的,雖然她待我一直冷漠,但吃穿用度,趙家子女該有的東西一樣也沒給我落下。」
「我對母親講了方才發生的事,並且告訴了她小柳懷的是孟祥的孩子,小柳的死也不是自殺,而是謀殺。」
「母親沒有我想像中的偏向我,而是笑了笑說,『鳳兒若是不喜歡孟大人做你的老師,換個人也行,何必如此編排他?』」
「母親不信我,她認為我從小便頑皮,怪主意多,小柳的事我傷心,便隨意遷怒於人。她甚至對匆匆趕過來的孟祥道歉,說我小孩子不懂事,老師管教管教是應該的。」
「小娘太過溫順,又性子軟弱,不敢忤逆母親。只是一遍遍與我說,『小娘信你,小娘信你。只是小柳的死已是定局,孟祥又並未實際對你造成什麼傷害,你父親好不容易官復原職,就算了吧。』」
「後來父親也回來了。我又將今日之事與父親重複了一遍。父親沉默了良久,沒有說什麼,只是讓我回房好好休息。」
「之後他雖然給我換了老師,但我再去問他打算如何對付孟祥時,他卻讓我別再管小柳的事,說她懷上孩子是她咎由自取,也讓我別再想著那日的事情……」
薛譽的雙拳不斷捏緊又放鬆,「你父親究竟是不信你,還是覺得應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黃大人不是說,你父親是個為人坦蕩,敢於直言之人嗎?」
「我不知道。那段時間,我日日夢見小柳,一會兒是她哭著說孟祥為什麼這麼對她,一會兒是她質問我為什麼不幫她報仇。」
「我不服氣,報官、寫匿名信舉報,都石沉大海。我才意識到,孟祥這個人的勢力究竟有多大,整個臨州府,快成他的了。」
「後來,孟祥覺得我是個隱患,必須除掉,便派了人將我迷暈綁了,帶到離臨州府千里之外的地方,丟下懸崖。」
「其實他們大約是要再將我帶得更遠的,但中途我便醒了,拼命逃,逃到了那個懸崖。」
「迷迷糊糊間,我聽到尋安和另一個人閒聊,孟祥乾的這種勾當不少,其中幾個小娘子的名字我聽著耳熟,現在想想,都是那幾年莫名其妙自殺和失蹤的女子的名字。」
鳳兒緩緩訴說著自己的身世和遭遇,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
薛譽抬頭往外看,「時候不早了,先處理這三個人吧。」
他瞟了瞟旁邊地上已經涼透了的屍體和尚未轉醒的尋安。
文城確實沒有將黃尋江叫起,但是黃大人心中有事,天還未亮便也醒了。
文城上前稟告,「黃大人,方才有三個黑衣人夜襲薛大人的房間,他們是沖……」
黃尋江不等他說完,呵斥道:「你怎麼不早說?此事一刻都拖不得!」
接著將文城訓斥了一遍,急急忙忙往薛譽和柳鳳的房間走去。
屋門被推開,薛譽與黃尋江四目相對。
黃尋江看了看裡頭的現狀,心道,這兩個人倒好,地上躺著三具屍體,他們倒跟沒事人一樣。
「黃大人……您……」
黃尋江抬手打斷,「我已經知曉了,速速前往皇宮。」
「文城,叫幾名暗衛來把這三具屍體運到宮裡。」
文成愣了愣,沒說話,但照做了。
趁著這個間隙,黃尋江朝薛譽問道:「這些人都是孟祥的人?為何要殺你?你的身份暴露了?」
薛譽一愣,「不是衝著我來的……是衝著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