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愛犬的反應盡收眼底,阿緹琉絲輕笑著擼了一把狗頭,語氣平淡道:「不許嚇它。」
似乎是感受到來自主人的撐腰, 三頭犬的尾巴搖得飛快,砰砰有力地敲打在飄窗石台上。
謝默司無辜地對他聳了下肩,表示自己很老實。
嗤笑了一聲,阿緹琉絲從鋪著細膩毛毯的飄窗上起身, 當看到三頭犬碧綠的眼眸時,他幾乎是立刻想起被自己丟到東部星系的副官。
帝國東部常年處於戰火,風雨飄搖的前線既是最危險的地方, 也是最容易鑄就英雄的地方,所以在那好好磨礪吧。
正在伊斯墨涅度假的雄蟲軍官,毫無心理負擔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起泡酒, 悠閒地刷起當地最近舉辦的娛樂活動。
雖然已經遷離伊斯墨涅多年,這裡最大的賽馬場依舊屬於芬尼爾家族,每年的利潤相當可觀。
除了賽馬,這裡的擊劍表演也讓阿緹琉絲很感興趣。
這是一個全民尚武的城市,也是全帝國唯一一個沒有教堂的城市。
這裡只有塞繆爾大帝的雕像。
沒有對神明的崇拜,只有對偉人的敬仰。
幾百年前這位大帝發動屠神之戰時,伊斯墨涅作為守衛帝國心臟的隘要關口,曾創下三百赫德衛兵死守伊斯墨涅數月的壯舉,為其他選帝侯支援安提戈涅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這三百赫德衛兵的對手,是整整三萬神教選帝侯親兵。
塞繆爾大帝的第一任赫德衛兵長就是死在伊斯墨涅之戰中。
這位衛兵長從大帝尚且是王儲時,便陪伴在他的身邊,甚至為大帝留下了一名雄蟲幼崽。
雖然他僅僅是塞繆爾大帝眾多情人中的一個,但冷酷的大帝終究顧念了一點舊情,在他死後第二天,將他的弟弟升為新的赫德衛兵長。
衛兵長出身波呂斐斯,這個家族日後被塞繆爾大帝抬為世俗選帝侯之一。
據說這個聞名於全帝國的勇士,死前曾留下一段被奉為圭臬的話:
我不期待忠誠。殘忍是美人的天性、習慣和宗教。
優秀的君王以權力回報效忠。
至於其他比權力財富都更為奢侈的東西,恐怕在塞繆爾大帝漫長的一生中,都沒有一個雌蟲得到過。
阿緹琉絲難得長吁短嘆了一下,站在他旁邊沖咖啡的謝默司卻是忍不住悶笑著又想靠上來。
從莊園的角度,只要稍微朝外遠望,就可以窺見那座屹立在城市中心的巨大雕像。
騎著駿馬、英姿勃發的塞繆爾大帝。
所以謝默司只要略微思索,就知道阿緹琉絲看向窗外後,在想什麼。
「我不期待忠誠。殘忍是美人的天性、習慣和宗教。」他一邊輕聲說出這句著名的話,一邊自然地俯身整理了一下阿緹琉絲領口的褶皺,使其更加美觀。
他發現一個很有趣的事實。
阿緹琉絲並不抗拒這種帶有服務性質的親密舉動,但會下意識躲避出於其他目的的親密舉動。
果然是被服侍慣了的小王子。
但是誰讓小王子周圍的雌蟲都樂意服侍他呢。
親昵而溫柔地在心裡蛐蛐了一句,謝默司的好心情持續到想起某個綠眼雌蟲之前。
嘖。
他這才想起阿摩帶來的那條狗也是綠眼睛。
很難形容這種心情,就如同和雄主一起出門遊玩,結果雄主非要帶著雌侍的崽,而為了避免雄主累到,身為雌君只能捏著鼻子照顧和雌侍長得很像的崽。
謝默司認真考慮了一下把萊夫叫過來遛狗的可能性,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三頭犬過於認主,除了阿緹琉絲,恐怕沒人遛得了它。
聽到謝默司這句話,阿緹琉絲輕啜了一口金黃的酒液,笑著嘆息道:「向君主尋求忠誠,本身就是很可笑的行為。用美人形容塞繆爾大帝,而非將其看做君主,衛兵長還是沒走出自己的圈。」
「具體是指?」聞言,謝默司正在給咖啡拉花的修長手指停頓了一瞬,若無其事地問。
阿緹琉絲的視線終於回到這個高大的雌蟲身上,他放下手中的高腳杯,頗有耐心地解釋道:「他始終把塞繆爾大帝當做多年前需要他扶持的勢弱王儲,而未意識到後者早已是比他還要強勢的君主,甚至一句話就能決定他家族的榮辱。」
他看著那朵盛開在謝默司杯中的鬱金香,憐憫地說:「他怎麼可以愛上自己的君主呢?」
劍指神明的君主,又怎麼會停留在任何一個雌蟲身邊。
漫長的帝王生涯中,塞繆爾或許仍留存著人性的溫存,但這點溫存絕不會屬於愛情,只會留給他自己。
心中猝不及防的觸動被謝默司頃刻收起,他帶著一點玩味地、意味不明地說:「幸而我不是衛兵長,你也不是——」
「不是什麼?」阿緹琉絲挑眉看他,輕輕露出一點笑意,剎那容光絕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