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棧出來,寧竹三人沒有去昨天那家酒樓。
既然還有些時間,倒不如打算趁這個機會在街上逛逛,見多了亂世的可怖,便格外珍惜享受此刻的寧靜。
哪怕這種寧靜只是一種假象。
黑街那個地方都是用來做一些見不得人的買賣的,寧竹几人打算去逛鎮上最繁華的街道。
哪怕此時暑熱,街上也是人來人往,是好些時候沒見過的熱鬧了。
昨夜平安沒跟著一起,這會兒上街小傢伙興奮地搖尾巴,仰著腦袋,鼻子不停地嗅聞著。
雖說這裡原來有一半也曾屬於涉州,但很多習俗和吃食略微有些不同。
街邊小攤上擺著寧竹沒見過吃食糖塊,她都一一買來嘗了嘗,最後還給每人買了串糖葫蘆,連平安都沒忘買了些肉乾投餵。
街頭空地上有表演吞劍的雜耍,寧荷從來沒見過,很是感興趣,寧竹几人便陪著她一起看。
當賣藝的漢子將手中的劍吞得只剩下劍柄時,寧荷看得嘴巴都張大了,圍觀的人群頓時發出陣陣喝彩。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鑼聲打破了這熱鬧。
「閒人退避——」
一頂八人抬的烏木轎輦緩緩行來,轎子外觀雕刻著精美的花鳥蟲獸,細看轎頂之上還隱約可見龍紋,四角上懸掛著琉璃宮燈。
轎夫們踏著整齊的步伐,額頭上的汗珠滴落在眼角也不敢有一絲額外的動作,深怕顛簸到轎中的貴人。
轎子前後簇擁著四十餘名侍衛,身著皮甲,腰間佩刀,面色肅穆。
這排場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百姓們生怕衝撞到不該衝撞的人,霎時間如同潮水般往兩邊退散。
寧竹擔心平安太矮被擠到,一把抱起它,另一隻手拉著寧荷退到路邊。
封炎則緊緊跟在她們身後。
寧竹看著那頂低調奢華的轎子,在心中暗自猜測。
難不成這就是茶攤小二口中的那位「貴人」?
她心中剛浮現這樣的想法,前頭就有人給了回答。
「真是好大的陣仗!」旁邊有個挎著菜籃老婦人咂舌道。
「那可是七皇子殿下,皇帝的親兒子啊!」一旁賣果脯蜜餞的老漢接話,「皇親貴胄!你當是咱們這個小鎮子上會有的人物嗎?」
寧竹將平安放下來,豎起耳朵,聽見更多議論聲從人群中傳來:
「七皇子來咱們這幹嘛?」
一個挺著肚子的富商搖著摺扇說道:「不是我說,你多久沒出門了,這麼大的事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你居然還沒聽說過?」
他身旁書生模樣的青年開口:「兄台,你快好好跟我說道說道。」
那富商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皇帝下了詔令,讓七皇子來咱們這兒找知州大人,結果知州大人連面都沒露,七皇子去了三次,連嵊南關口都沒能得進,好大沒臉。」
那書生張了張嘴:「這,知州大人不怕得罪陛下……」
「誰知道呢。」富商搖搖頭,說著指了指轎輦,「看這樣子,應該是要走了吧。」
寧竹還是第一次看見活的皇室中人。
她踮起腳往前頭看了看,可是個子還是太矮,什麼也看不見。
下一秒,一雙手突然托住她的腰,將她舉了起來。
寧竹低頭對上封炎琥珀色的眸子,也不客氣,朝他笑了笑。
「謝了。」
正巧轎子就走在跟前,風吹過,掀起了絲綢轎簾一角。
寧竹看清了坐在轎子裡的人,那位眾人口中尊貴的七皇子殿下。
這麼熱的天,他的轎子裡非但沒有放冰塊,反而還用薄錦蓋住了雙腿。
他眉目低垂,臉色略有些蒼白,捏著書卷的手指,甲面帶著淡淡的青色。
又一陣熱風吹過,他忽然掩唇咳嗽起來。
一個侍女慌忙上前壓住轎簾,低聲告罪。
寧竹莫名覺得那侍女的側臉輪廓有幾分眼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此時,轎輦旁騎馬的護衛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那侍女,粗聲粗氣地說:
「這麼笨手笨腳,怎麼配來照顧公子的......」
轎子內,七皇子的聲音傳來,帶著咳嗽後的沙啞,卻依舊溫柔:「武波,退下。」
那護衛,武波立馬訕訕收聲,只是還擔心地問道:「公子,您沒事吧?」
轎子內的人還沒回答,武波就被人拉到了一邊,來者勒馬恭敬說道。
「公子好生休息,我這就帶他下去。」
寧竹這才注意到,這在轎輦旁騎馬護衛的兩人,正是昨夜酒樓里那兩個的男子。
只是還沒等她細看,驀地就被放了下來。
寧竹看一眼也就得了,她沒有尊卑概念,什麼七皇子在她看來都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