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祭月節,今夜的月亮宛如盛滿水的銀盤,桂魄流光,清輝滿庭,仿佛伸出手便能夠到一般。
想到一度令自己朝思暮想的月祭書會近在眼前,曲臻心中盈滿了歡喜,但前提是,梁有依也能和她同去。
那時,曲臻驚覺日後的許多事,從書會到騎射、從興辦書坊到雲遊四海,她皆想和梁有依一起做,若無他的見證,曾經那些叫她寤寐思復的確幸,便多少帶了點美中不足的缺憾,宛若一塊微瑕的白玉。
於是她跟陳星一起,朝著天邊的那隻玉盤伸出了手。
曾經她只願望月,如今卻踮起了腳,想要摘月。
徐懷尚所謂的「情」字,便是如此寫的嗎?
這夜,曲臻將陳星哄睡,一路穿過幽靜的桑樹林,樹影搖動,蠶房沙沙作響,周遭靜謐非常。
立於桑煙居門前,一股濃重的藥材味兒飄入鼻息,聆聽著屋內擺弄物件的窸窣聲響,曲臻心底一片安然。
此前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推開門,便能見到他。
興許也是因此,她才想隔些時日再啟程去瀘州。
哪怕軒轅宴就在兩個月後,她也想如此守著他,待得久一些。
木門發出吱呀響動,燭台邊上,素衣半敞的男人正秉燭換藥,半側胸肩露於衣外,精壯挺闊,線條如刀刻般分明。
廳堂空曠,四方角落皆籠於夜色,唯此一隅盈滿溫愜、火光融融,叫曲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直至梁有依停下手上的動作裹緊汗衣,抬頭看向她,曲臻才驚覺此舉有失禮數,倉皇移開了視線。
「抱歉,」她低頭道:「我......忘記敲門了。」
曲臻說完後,卻並未轉身離開,而是移步桌前坐下,伸手擺弄起桌上的瓶罐。
「你繼續吧。」她躊躇著,目光如蜻蜓點水看向他,復又流轉至別處,悶聲道:「我又不是沒有看過......」
昨夜,是她親眼看著莊上的女醫將短匕從他肋下拔出,在旁俯身用溫濕的帨巾拭去了他身上的血,那時,她發覺他胸前交錯著短長不一的刀疤、鞭痕還有大大小小的刑痕,裹著布條的左手上亦有一處創痕,似是被刀尖貫穿手掌所至。
女醫走後,她生怕他死了,便留下來守在塌邊,不時為他拭去鬢間的細汗,直至雞鳴,曲恆趕過來將她臭罵了一頓,向她保證自己會悉心照料梁有依,她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梁有依聞言也不再見外,當著曲臻的面再度扯開衣襟,手段利落地塗藥。
曲臻本想幫忙,但她左手上裹著布帛,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得眼看他面不改色地將藥粉傾灑在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上,藥粉與鮮血交融後泛起微微白沫,叫曲臻心上也跟著一揪一揪的顫。
直至梁有依褪去一側衣袖,開始用布帛圈圈裹緊傷口,曲臻才開口道:「我哥與你說什麼了?」
梁有依面色如常,手上動作未停,「他叫我勸你,不要去瀘州。」
「就這個?他沒提別的事?」曲臻追問。
梁有依停下,而後復又低頭將布帛在身側打結束緊,裹好汗衣,抬頭直視曲臻道:
「他說我若能說動你,便同意我娶你。」
餘聲散去後,桑煙居內一片靜寂。
夜風掀動桑葉,飄搖的燭火掙扎片刻,悄聲熄滅了一盞。
「那......」
窄桌前,曲臻怔怔看著梁有依。
「你是如何回答的?」
他回視她道:「我勸不動你,不是嗎?」
「那婚事呢?你也沒答應?」
「你想嫁給我?」他於是傾身向前,凝視著她道:「哪怕我是個殺手?」
他猝然的靠近叫她無力閃躲,緊逼的視線如潮水般灌滿了她的身體,捏緊椅背的手早已滲出濕汗,斷指處傳來針扎般的痛。
曲臻有些無助地搖了搖頭,眸底不覺有些濕潤。
「我沒想過,我不想嫁給任何人。」
三從四德,夫為妻綱,她本無意做任何人的附庸,只想這般逍遙自在地度過餘生,但是……
「但是,有依......我想每天都能見到你。」
曲臻說罷猛地咬緊了唇,氣息輕急,像不經意溜出羊圈的羔羊,看著緊閉的木門,心中急切,卻不知該如何返回,只得轉動眸子試圖咽下眼眶裡的淚。=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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