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開始之前,翩翩去學校的寢室放東西,一推開門,就看到了這個怪人。她很瘦,背脊有點坨,大夏天穿著一件發黃的長袖襯衫,一頭又黃又稀的長髮披散下來,頂著一個老式紫紅色塑料發箍。
她不說話,眼睛始終看著地上,突然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翩翩嚇了一跳,就看到她踩著凳子,開始往床頭上掛什麼東西,她好奇多看了兩眼,是個黃銅十字架,用吊繩拴著的。
翩翩還看到了她貼在床板上的名字,顧聖唯。
通過十字架,這個名字變得好理解,估計家裡是信教的,因此名字含義就是:聖是唯一。
去奉賢軍訓營地的大巴上,顧聖唯繞開其他座位,徑直坐到翩翩旁邊。
軍訓的一個星期里,她也始終陰魂不散跟在她身後。
翩翩不想睬她,對於自己莫名其妙被怪人「選中」,多少覺得恥辱。
但又奇怪,顧聖唯身上有一種什麼東西總會讓她聯想到裴曉霜,這種東西讓她親切,因此始終沒有辦法斬釘截鐵地讓她滾開。
軍訓結束之後正式開學,一天中午,顧聖唯遞了一封信給軍訓閉幕式上表演吉他彈唱的男生。
看過的人說,不是情書,內容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後語,沒人能看懂她想表達什麼。
文末署名更加匪夷所思,叫什麼「失憶的靈魂」。
晚自習的時候,這封信在班級里被瘋傳群嘲,顧聖唯突然站了起來,把信從鬨笑著遞來遞去的人手裡搶了過來,撕成碎片從四樓窗口拋了下去。
翩翩覺得有點可惜,因為她到最後也沒看到這封信里到底寫了些什麼。
翩翩在職高里第二個熟悉起來的人是馬晶,她的上鋪。
馬晶長得黑壯高,像男人的身形,踩著扶梯爬上爬下的時候,翩翩在下鋪承受著劇烈晃動,總是提心弔膽,擔心高低床會整個倒塌。
她的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眼窩很深,像是混了東南亞血統。
宿舍里有人說她長得像混血兒。
馬晶自豪地說:「我本來就是混血兒啊,我爸爸是香港人,我有一半香港血。」
可能是為了體現自己的香港「血統」,她說說話,時不時地就會摻雜幾個粵語詞進去
馬晶說她爸媽離異之後,她姆媽又傍了一個在香港開工廠的有錢人,所以她每年寒暑假都會去香港住,她喊她繼父 uncle,他們住在半山的別墅里,有菲傭照顧生活起居。
翩翩每次聽著馬晶說這些,總像是在聽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一個返校日,馬晶穿著件淡紫色薄外套過來,得意洋洋告訴大家:「這是名牌,優衣庫,是我在香港買的。」
後來很多年,翩翩去逛優衣庫的時候,偶爾還總會有那麼一瞬產生自己在逛名牌店的錯覺。
翩翩最羨慕馬晶的一點大概就是,馬晶也胖,並且相貌平平,但她從來不為這些事情煩惱和自卑,反而不論何時何地都自帶一種胸有成竹的底氣,使任何人都不敢輕易小看她。
馬晶還是青春疼痛文學的忠實擁躉,熱愛張悅然,落落等人,收集她們的每一本書,就連最細小的情節都能倒背如流,可能看多了,她說話的腔調也像她們書里寫的人。
翩翩,馬晶,顧聖唯洗衣服都喜歡避開高峰,每天熄燈之後,女生宿舍的水房裡只剩下她們三個人。
翩翩和馬晶坐在陽台邊上聊天,顧聖唯其實已經洗完了衣服,卻也不回去,就立在一旁默默地聽她們說話。
夜風夾帶著對面的居民區裡的淡淡煙火味,頭頂的白熾燈下幾隻飛蛾煽動著翅膀撞來撞去。
無數個夜晚,就只是聽著馬晶說她和她初中前男友的故事,話里夾了無數個「抑或是」。她也十分入戲,說著說著,就吸著鼻子,紅了眼眶。
天氣冷下來,一件粉白色長款羽絨服代替先前那件發黃的白襯衫,不分白天黑夜地裹在顧聖唯的身上,她甚至夜裡睡覺也不把它脫下來,蚊帳拉得密不透風,她就穿著羽絨服蜷縮在厚被子裡,像個蛹。
翩翩忍不住開玩笑問她:「難道你是怕半夜被人暗殺?」
她搖搖頭,很認真地說:「我怕冷。」
顧聖唯有無數的古怪習性,她吃泡麵只吃一款,康師傅鮮蝦魚板,而且從來不放調料,只把乾料包拆開,頭湊得很近,小心翼翼地把幾隻可憐的蝦米挑出來扔進碗裡。
她常常自言自語,長時間眼神呆滯地凝視某一個地方,她的口頭禪是:「哎,人生……」。一邊說,一邊搖晃著頭,最後重重嘆口氣。
馬晶跟翩翩說:「你覺不覺得她很像那種深藏不漏的藝術家,搞不好還是隱藏的文學奇才。」
開學第二個月,馬晶在學校里拉了幾個人,搞了個文學社,專攻疼痛文學,所以她現在滿腦子裡都是文學。=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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