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喬鈺喝醉了話多,人都躺床上了嘴裡還嘀嘀咕咕地念著。
江勉把耳朵湊過去聽,聽了一堆麵糊似的唔噥,也不知道說的什麼。
有時候喬鈺會醒,睜著眼睛看著江勉發呆。
屋裡燈光晦暗,江勉垂著眸,同樣看著他。
視線在空中交匯,碎發晃蕩著陰影,如海藻般在眼底。
喬鈺的下睫毛很長,大概是需要時刻托住眼淚,一根根長得像邊境的小白楊似的結成一排。
江勉伸手,指尖在他眼下抹了一道。
喬鈺閉上眼睛,露出眼皮上一小塊粉色的疤痕。
怎麼還會傷到這裡?
江勉忍不住想。
薄薄的一道痕跡,乾脆利落,應該是銳器所傷。
平日磕磕碰碰倒沒什麼關係,就是位置有點危險,再往下或者深了幾分,眼睛可就保不住了。
遲了不知多久的後怕讓他微微皺起了眉。
指尖上移,又擦過那一點傷疤。
喬鈺被這根手指碰得煩了,扭頭把身體轉到另一邊。
賭氣似的,把腦袋往自己懷裡扎。
江勉只好把手收回來,將被子往他身上蓋了一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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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喬鈺睡到自然醒。
睜眼看見寢室的天花板,微弱的燈光從書桌那邊傳來。
頭有點疼,但是還好,年輕人解酒快,加上他本身也沒喝多少,睡了一夜差不多也就回了精神,而且隱約還能記起昨天的事。
喬鈺撐著身子坐起來。
書桌就在床的對面,檯燈亮著,有人坐在那裡。
聽見身後的動靜,那人轉過身,手中正拿著一本書。
江勉……在看書?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醒了?」江勉把書放下,「感覺如何。」
他站起身,凳腿摩擦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響。
喬鈺皺起眉頭,聲音沙啞:「你怎麼在這?」
江勉拿走床頭的水杯,繞床一周,接了溫水端過來:「昨天碰到了。」
「碰到了?」喬鈺抬頭看他,「你騙鬼?」
「好吧,」江勉立刻改口,「我特地來找你的,喝口水。」
喬鈺把臉轉向一邊。
「最近我得離開一段時間,醫院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每個周末帶姥姥過去做個檢查,她喜歡那裡,有小蛋糕吃。」
喬鈺的手指攥起被子,懶得聽,乾脆又重新躺下。
身邊傳來低低的笑聲,再開口時聲音軟了許多:「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吧,我會給你發信息。」
喬鈺閉眼裝王八。
甩不開就冷處理,他倒是想看看江勉這熱臉還能貼多久冷屁股——
頭髮突然被揉了一下。
手指觸碰的感覺讓喬鈺脖子一縮,整個腦袋只剩下發頂上的碎發散在枕頭上。
心口驀地一軟,像此刻柔軟的被褥一般,隨著這一揉陷進去一個豁。
鼻根酸澀,喬鈺煩躁地踢了下被子,像只尥蹶子的驢。
江勉迎難直上,又拍拍他的腦袋:「柜子上有粥,睡醒了喝點,我走了,照顧好自己。」
喬鈺也不知道江勉是站在什麼立場上和自己說這些屁話,搞的就像他倆很熟。
只是他陷在一片昏暗的溫暖中,被觸摸後從心底源源不斷地生出惰性,只想保持同一個姿勢,直到江勉離開。
門鎖落下,發出「咯噔」一聲,房間重新陷入安靜,就好像從未有人來過。
喬鈺在被子裡把身體縮成一團,抬手抓了下頭髮。
他討厭這種觸碰,討厭這種明明不應該、卻難以抗拒的親昵。
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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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子裡悶了快一個小時,喬鈺到點上班,爬起來把自己收拾收拾去當牛馬。
床頭柜上擱著個矮胖矮胖的可攜式保溫杯,裡面盛著白米粥。
江勉早上看的應該是他的材料力學,書本已經被放回原處,擱在一邊的草稿紙上多出幾幅受力分析,還有一些簡單的公式推算。
喬鈺拿起草稿紙,確認了好幾下那並不是他的字跡。
曾經的學渣連導數都算不出來,現在竟然能把他的專業書看得七七八八?
江勉跑國外也學這種牛馬專業?應該……不會吧?
發了會兒呆,喬鈺走時帶走了那個保溫杯。
去食堂買了倆包子帶著,粥里加了糖,還溫著。
周末是教輔機構最忙的時間,喬鈺站到中午才勉強休息一會兒。
去學校宿舍午睡片刻,周書禾竟然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