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鈺也沒逼著他一定要想起什麼,恢復記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只是眼下聽江勉說清楚這個誤會,難免讓他想起曾經的那些疑惑與怨恨,如今也都有了相應的答案和歸屬。
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只記得一直在和江勉說話。
說的都是閒話,日常的小事,江勉記得的東西不多,基本都在聽喬鈺說,後來喬鈺睡著了,江勉偏頭親了親他的眼睛。
這一晚喬鈺睡得很踏實,整個人跟沉到底似的,被江勉穩穩噹噹地接著。
江勉沒怎麼睡,他睡不著,一直看著喬鈺。
偶爾會伸手摸一摸對方的頭髮和臉,但怕把人吵醒,所以也沒伸上幾次。
來到淮城,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雖然江勉已經習慣了各種陌生的東西突然出現在他的生活之中,但出於人的本能,還是更願意往熟悉的事物上靠近。
他只熟悉喬鈺。
江勉很慶幸在自己二次失憶後能第一時間看見了喬鈺,讓那份陌生帶來的恐懼稍稍減輕了些許。
倒不是怕,就是……
誰會願意疼呢。
喬鈺在京市的那幾天,江勉腦子裡那根斷了的弦開始慢慢繃起來,但沒繃多厲害,心裡總是有個底的,能在天黑了抱著喬鈺松上一會兒。
但他醒後沒幾天喬鈺就要離開了,江勉不能留他。
短短不到半月時間,江勉像塊海綿似的不停吸收著屬於他的所有信息,理清了自己遍布於全球各地的資產。
江老爺子徹底的放權,讓江勉的身價水漲船高,那些陌生的、充滿敵意的目光蜂擁而來,像懸在頭頂將落未落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江勉把弦給繃起來,一刻也不能放鬆。
等到喬鈺睡熟了,江勉起身去了陽台。
他身上披了件外衣,不冷,也不暖和,夜風能吹進去,站著回復之前未回的信息。
有時江勉需要這樣的低溫保持清醒,他點了根煙,在薄涼的月光下慢慢抽著。
從他前幾天對菸草的排斥程度來看,他應該是不抽菸,但有時候心煩的厲害,在羅昊身邊煙燻火燎的,就忍不住也叼上一根。
沒癮,純提神用。
等處理完今天的工作已經是後半夜,他的煙還剩半截,就乾脆迎著夜風把它抽完。
房子臨街,面朝馬路。
因為是在大學城附近,倒也不是很吵。
隔著淡灰色的煙霧,江勉看著一路蜿蜒至黑夜盡頭的路燈。
相比於半年前的艱辛,這次他只花了三四個小時從京市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一個在平行世界裡可能完全不會涉足的地方。
可他來了,因為喬鈺。
橙色的火星燒到屁股,江勉把它按在了濕紙巾里。
低頭聞聞自己的衣服,又打開扇了扇,回頭往屋裡看了一眼,隔著半掛窗簾,黑漆漆的,他乾脆把外衣脫下來了。
仰頭吐出一口霧氣,看它在面前瞬間消散。
遠處有零星的居民樓還亮著光點,萬家燈火終於也有了他的一點。
等身上煙味散得差不多,江勉才回了房間。
喬鈺半夢半醒,在有人靠近時下意識挨了過去,摸摸江勉的手臂,很快就被對方哄著繼續睡熟了。
雖然進了房間好一會兒才上的床,但相比於一直在被窩裡的喬鈺,江勉身上還是有點涼。
他把手捂了會兒才去摸喬鈺的頭髮,手指觸碰到柔軟的髮絲,心底也跟著塌了一塊,軟綿綿、暖烘烘,像烤焦了的棉花糖,脹得那一塊暖燙暖燙的。
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舒服。
讓江勉能卸下在京市繃著的弦,一點一點沉進柔軟的被窩裡。
世界是個巨大的網,京市和淮城兩點連城一線。
喬鈺是這條線上的錨點,是江勉的歸宿和牽絆。
喬鈺在哪,哪裡就是家。
他總是要回家的。
-
隔天,喬鈺被鬧鐘吵醒。
他眯著眼睛起床,感覺很久都沒睡得這樣舒服。
再偏頭看看床上,枕邊還殘留著布料凹陷下去的褶皺,江勉昨天來了淮城,那不是夢。
客廳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喬鈺起身出了房門,江勉正在做早飯。
他剛做好,已經端出來了一碗。
喬鈺走過去一看,西紅柿雞蛋麵疙瘩。
「醒了?」江勉笑道,「正打算去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