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是嫌推舉的這批人學問不好,德行不夠,不足以為人師表?」匡義湊過頭笑道。
「非也。」趙彥徽神秘莫測地搖搖頭,「大司正推舉的都是些飽學鴻臚之士、德高望重,堪為帝師,然而陛下嫌棄他們太老了。」
「啊?!」這倒是曠古至今聞所未聞之事,匡義一臉的詫異不解。
「看來陛下是決意要將四皇子立作儲君了,這批開蒙師傅與伴讀便是日後新君的班底。」趙匡胤坐在那裡,面色如一潭靜水,纖長的手指在潔白的娟紙上一個一個名字地划過,眼波里的墨色卻一如既往的堅定。
匡義也當即明白了聖上用心良苦。郭妃家世寒薄,四皇子沒有外戚可倚,最親近的無非便是幼年一同讀書的師長同學。年歲太大的,縱然學問滔天,日後也用不動了。倒不如啟用一批年輕新人,待到皇子長成,他們也歷練夠了,正當大用。匡義想到此處,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陛下沒有嫡子,眾皇子中又以四皇子生母出身最差,偏偏選中他,看來受外戚權貴之苦太甚。
趙匡胤將那捲奏章遞還給趙彥徽,笑道:「這麼不動聲色地便將我們的人安排進去了,避開眾人耳目,彥徽兄實在高明。」
趙彥徽謙遜道:「談不上高明,只不過這事拖得太久,別人都還沒回過味來爭,占了份先機而已。知道今日要見面,我特意將第二次呈報的名單抄了一份出來,御批前日便准了,明年開春便要開課,時辰都定好了。他人這時候再想明白,也回天乏力了。」
趙匡胤點點頭,深為讚許。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張光翰的奏章也寫成,眾人傳閱一番,斟酌了幾處用詞,便由茶社後院的側門各自散去。
第十章 新禍
第二日,臘月廿四,家家戶戶送灶王的日子。官員循例有一日的休假。可剛過晌午,宮裡便差人來宣趙匡胤入宮議事,他尋摸著必是壽州之事,便趕忙換了官服,跟著進宮。
臨近新年,宮中各殿都裝飾一新,換上了嶄新的窗紙、大紅的宮燈,每道門前都用大紅色的綢緞結成錦簇的花樣,懸在楹上。一路走來,便有一片歌舞昇平的喜慶熱鬧景象。柴榮也穿了一件棗紅色的絲緞龍袍,龍鬚龍爪皆是用金線繡成,在冬日暖陽下閃爍至高無上的皇權,顯得無比耀眼。趙匡胤只抬頭望了一眼,便拜倒行禮。
柴榮顯而易見的心情大好,眼角細細的角紋愉快地上揚著,賜坐賜茶之後,將一本裹著明黃色封皮的奏章遞給趙匡胤,「樞密院這次倒沒胡亂敷衍。壽州,朕是志在必得。」
趙匡胤接過奏章,正是昨日張光翰所擬的那份,他不敢表示自己已經閱過,只從頭又看了一遍,略略沉吟,回稟道:「樞密院所言在理,但長孫都督似乎決意不出兵。」
柴榮哼了一聲,冷笑道:「隴西軍是指望不得,領兵出征的人選朕更屬意愛卿你。」
趙匡胤慌忙拜倒,口稱:「臣萬死不辭,定為陛下拿下壽州。」
柴榮哈哈大笑,一把攙起趙匡胤,笑道:「壽州不過是江南一小城,何談萬死。待朕日後奪回燕雲十六州,這等功勳便屬你我君臣二人。」趙匡胤又要拜,柴榮並不放手,繼續說道,「今日內室之中,不拘大禮。出征之前,朕有一件事要卿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