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眼睛丈量了下床榻到窗戶的距離,抽出髮帶,一個漂亮的下腰,白綢飛射而出,啪的一聲抽開了直欞窗。
做完後,季月槐都快被自己耍雜般行雲流水的動作給逗笑了。
他想,幸虧自己學的是《小千千靈綢》,而非《大千千靈拳》或《中千千靈棍》什麼的。要不然,還真是沒轍。
陽春的暖風宜人,悄然吹入室內,季月槐靠在床柱,眼皮漸漸發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香,將連續幾日的疲憊一掃而光。季月槐再次睜開眼時,窗外已是繁星點點。
季月槐揉了揉眼,翻身下榻。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卻沒找著人。
沒有人啊。
季月槐呆呆站在空蕩蕩的房間,心裡也莫名空落落的。
他推開連接後院的穿堂門,雖仍未尋得某人身影,一股氤氳的蒸騰熱汽卻撲面而來。
啊,有人在沐浴,季月槐尚未徹底睡醒,有些許遲鈍地想。
後院是處溫泉,池水引自山間清泉,經地火蒸煨,終年霧靄裊裊,猶如半步蓬萊。
泉畔有蒼松一株,其枝頭懸銅鈴數枚,風過時叮咚作響,與泠泠泉聲相合,甚為風雅。
一扇屏風矗立於松下,其上繪有「四君子圖」,筆意空靈,風骨嶙峋,阻隔了他人的視線。
不過,絹帛輕薄且微微透光,隱隱綽綽地透出一道男子的身影。
他雙臂舒展開,隨意地搭在池畔的青石上,頭微微後仰,散落的幾縷發梢仍在滴水。
他的姿態放鬆愜意,但身體輪廓依然分明,手臂肌肉如刀刻斧鑿,似蜿蜒巍峨的山脈,自肩頭延伸至指尖。
愣了半晌,季月槐登時有些不自在,他悄悄挪動步子,想趁秦天縱不注意退場。
「去哪兒。」
秦天縱的聲音響起,他像後腦勺長眼般喚住了季月槐。
出去唄,還能去哪兒呀。
季月槐暗暗回懟,但對剛剛因保護自己而受傷的人,這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忍心說出口的。
他只得停下腳步,席地坐於廊軒,安安分分地做一個不怎麼稱職的小侍浴。
「一起?」
「……不了,先來後到。」
二人一時無話。
按說,現在彈琴奏樂最為應景,可季月槐於此道是一竅不通,總不能拍手為秦司首喝彩吧。
他只好繼續干坐著。
不多時,只見屏風後的人轉頭看向他,勁窄而結實的腰身線條微微繃緊,於水霧中時隱時現。
「坐的真板正。」秦天縱淡淡道,「是在聽夫子授課麼?」
「……秦司首,專心沐浴。」季月槐頓了頓,又加了句,「好不好?」
「有點難。」秦天縱道。
季月槐無奈地想,哪裡難呢?
又想,這時是不是該說些俏皮話,比如「難道要我幫你擦背嗎?」之類的,活躍下寂靜的氣氛。
但季月槐轉念一想,以秦天縱的性子,多半會不假思索地說好,遂作罷。
終於,約莫半個時辰不到,秦天縱洗好了,開始在屏風後面更衣。
季月槐視線無意略過此景,不知怎的,瞬間覺得臉頰燒得慌,比方才赤著上半身還要「不堪入目」。
他低下頭,輕輕踢了腳草間的小石子。
秦天縱帶著未散盡的熱氣走至他身前。
季月槐繼續低著頭,關心道:「身子好些沒?」
「好多了。」
秦天縱衣襟大敞著,露出塊壘分明的腹肌,沒擦太乾淨,還泛著潤澤的水光。
真是個敞亮人。
季月槐忍不住腹誹道。
「不去洗洗?」秦天縱問他。
講實話,季月槐有點不知從何而來的尷尬,但他又愛乾淨,此時此刻真的好想泡泡溫泉,熨骨滌足,以去塵勞。
「行啊。」
季月槐糾結再三,還是說好。畢竟都是男子,有何可害臊的。
「我去差人換水。」
「不必不必,那就太浪費了。」
此話一出,季月槐忽覺不妥,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妥,只得不自在地抿唇笑了下。
秦天縱見他這副彆扭的模樣,眼角微微下壓,也笑了。
第22章
季月槐站在屏風後面,一件件地褪去衣裳。
本是件不假思索的事兒,但他卻感到格外有礙觀瞻。
他尋思著,就是光明正大地站人面前脫,可能也比在屏風後脫要來的好些。
不過現在也來不及後悔,季月槐只得手上動作再麻利些,好早些下池子。
但人就是如此,越想不在意什麼,就越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