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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過來!!!」
白雁然抽出腰間摺扇,扇緣令人眼花繚亂地轉出一圈鋒利的鐵齒,她護住身後的小弟子們,節節後退。
儘管孔箜此時手無寸鐵,但他的威懾力猶存,懾的白雁然臉色發白,不敢輕舉妄動。
身後的小弟子們儘管恐懼萬分,但仍舉起劍,對準了孔箜。
而眾目睽睽下,孔箜沒有停下腳步,他直直地向白雁然走去。
距離只有兩步之遙時,孔箜緩緩伸出了手。
白雁然心一橫,扇骨一轉,鐵齒猛然嵌入了其小臂血肉之中。接著,她反折鐵扇,向孔箜的小腹划去!
可怪的是,孔箜竟然沒有被激怒,他神色平靜地受下了這兩擊,任由自己的血肉翻飛,也不出手反擊。
孔箜將手懸在白雁然頭頂。
「白姑娘,後退!!」
「師姐小心!!」
「你這匹夫!有本事先跟老夫過兩招!!」
正當眾人以為,孔箜即將一掌捏碎白雁然的頭骨時,他卻做出了讓人始料未及的舉動。
他那雙纏著念珠、青筋畢露的手,緩緩落在了白雁然的頭頂。
輕輕地,像撫慰孩童般,撫了兩下。
白雁然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張鬚髮掩面的臉。
所有人都愣住了,空氣凝固的叫人窒息。
下一刻,孔箜合上了手掌,動作緩慢卻莊重,喉嚨里緩緩念出段晦澀的經文。
什麼意思?祈福還是念咒?
白雁然的眼神從茫然轉為驚恐,她啞著嗓子叫了兩聲,話沒說全,便絕望地扯住了自己的秀髮,噗通一下跪坐在地。
秦天縱疾馳的腳步有了停頓,他忽然想起,孔箜是個破戒僧,且——
膝下有一子。
第48章
一步錯步步錯。
老人家們常用此句話總結孔箜的命數。
剃髮還俗後卻與漁家女兒墜入情海, 此為一錯。
貪念過重反噬自身而走火入魔,此為二錯。
滿身罪孽卻不知回頭是岸,此為三錯。
儘管雁翎山莊的人從沒有告訴自己, 但秦天縱很小的時候就隱隱約約知道, 自己的母親就是在討伐此人的戰役中,為護他的爹爹, 灑血鏖戰、拼殺至死。
孔箜罪該萬死。
這是成千上萬人的心聲。秦天縱也不例外。
但今日與此人面對面,秦天縱心裡卻泛起了一絲絲的古怪。
此人被鎮壓了數十年,戾氣深重,但佛性竟也深重。
怎會如此?
「舅舅……舅舅?」
白雁然不復往日的端方,她癱倒在地, 手腳並用地爬至日晷處:「您知不知道?我娘她……您知道?為何瞞著我, 為何為何為何為……為何?!」
她, 或者說是他,歇斯底里地質問著,但白道微蹙眉注視著自己的侄女, 滿臉不忍,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沒有否認, 那就是承認了。
在場眾人心中大駭,小靈童們嚇得呆在原地, 束手束腳的, 顯然是被嚇壞了。
但秦天縱卻察覺到不對, 就算是狸貓換太子, 那白雁然當時起碼有五六歲,就算他是受驚嚇過重,封閉過往至今,那大人們呢?
白玉瓏性子愛憎分明, 她怎麼會甘心養育仇人之子?
還有,她明明育有一女,即原來的白小姐,並非早夭,那她去哪兒了?
早就死了,還是說,根本就不存在?
迷霧重重,撥不開也看不穿。秦天縱將其暫且拋之腦後,他握緊手裡的刀——還有要緊事未辦。
這廂,段九霄已先抵達靈台之巔,他伸出二指擦過劍刃,口中噴出鮮血,手中劍身震顫不已,久難停息。
心頭血。段九霄這是要祭出殺招了。
「孔箜小兒——」他仰天怒吼,滿身的恨意幾乎衝破雲霄,「納命來……納命來!!!」
孔箜抬眼虛虛一瞥,合十的雙掌陡然掐出「卍」字,而他那被金線縫的嚴嚴實實的嘴,開始緩慢而又艱難地咧開一條細細的縫。
「……血債血償。」
他的嗓音生澀,腔調突兀,但內里暗含的恨意分毫不少。
段九霄怒吼:「畜生!也配對我說這種話!老夫欠你什麼債?要償還你什麼?」
孔箜不再多言,他佝僂著轉身,緩緩拔出白雁然髮髻上的並蒂蓮簪子,然後,生生劃開了自己的兩邊嘴角。
「你著了。」
孔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