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不敢。」
周玹凝著常清念,眸中似笑非笑,反問道:
「那為何不抬頭看朕?」
常清念被周玹問得啞口無言,總不好說自己是心虛,便溫順地微微抬眸,柔緩說道:
「妾身只是不知,陛下為何深夜傳召?」
周玹溫柔親近的舉動,令常清念心中稍稍安定。
雖說君心難測,周玹也素來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主兒。但常清念覺著,她有時也能察覺出周玹情緒的細微差別。
譬如眼下,周玹便是當真和顏悅色,不曾有任何慍意。
常清念存了幾分裝乖討巧的心思,情態可憐地同周玹念叨:
「妾身一直替姐姐守夜來著,沒有偷懶……」
周玹聞言,果然忍不住低笑出聲,安慰道:
「朕知道。」
「朕命崔福叫你出來,便是怕你累著,想教你歇歇。」
見常清念戰戰兢兢,周玹不忍心嚇唬她,終於道出實在緣由。
常清念聞言,不由一愣,詫異道:
「這如何使得?宮中姐妹們都在泰安殿裡,妾身怎好躲懶不去?」
周玹卻道:「昨兒個朕便瞧你面色不好,今夜斷不許再去苦熬著。」
方才周玹進殿時,恰巧瞧見婁美人從昏厥中清醒過來,雙眸里含著柔軟水光,又怯又喜地望向他。
說來慚愧,那一瞬間,周玹腦海中浮現出的竟是常清念。
如若今日病倒的是常清念,周玹覺著自己恐怕會有些心疼。
既已打定主意不放常清念回去,周玹面不改色地吩咐道:
「近來朕心中偶感不寧,你留下來,陪朕談談道經。」
常清念知曉這是藉口,卻仍不解周玹為何要關照自己,不由試探道:
「姐姐是陛下的嫡妻,妾身不去靈前盡哀,陛下不會怪罪妾身大不敬嗎?」
聽出常清念是在暗暗與皇后相較,周玹卻沒怪罪,只是倏然一笑,眼眸緊緊攫取住常清念,道:
「朕只知逝者已矣,不如憐取眼前人*。」
低醇嗓音盡數落入常清念耳中,這話雖稱得上是在哄人,但卻挾著不容輕忽的強勢。
周玹自認觀心透徹,是以曠達淡然,從不做無謂糾結。
常清念心中為之震顫,忽然有些不敢接話。
見常清念微微怔住,周玹屈指敲了敲桌案,喚回常清念神識。
「在朕看來,悼親論心不論跡。朕知你身子骨弱,撐不住便同朕說,ῳ*Ɩ心眼兒倒也不必那麼實。」
順著周玹的手看去,常清念這才留意到桌上還擺著個食盒。無須周玹多言,常清念也知這是給誰的。
總覺得「心太實」好似是在罵自己愚笨不知變通,常清念忍不住辯解道:
「妾身只是尚能忍耐罷了,不至於真將自己餓昏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