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他今日一番對話的重點了:想要表示他和李耶若之間的清白。
楊盼知道,他日後會努力在自己面前營造好感,以異族丞相之子兼兩國質子的身份,迎娶到了皇帝最寶貝的女兒。上一世,這曾經成為美談,也一度成為南秦與西涼兩國交好的保證。
她心裡隱隱有了些輪廓,尤其是他阿娘對他的那番話:果然他竭力克制,沒有沉湎美色——所以,能那麼狠地對她下刀!
楊盼心裡的火氣又騰騰地漲了起來,她用力推了一把羅逾,嘴裡卻沒有露餡兒:「你跟李耶若好不好的,關我什麼事?」趁他退了半步,沒有那麼逼仄在她身前,一溜煙兒從月洞門逃了出去。
這一耽誤好像有點晚,到玉燭殿時門都關著。楊盼問門口的侍衛:「陛下是不是去顯陽殿了?」
侍衛搖搖頭:「陛下在裡頭和國舅密商。公主現在不能進去,如果不是急事,就請回吧。」
楊盼寧可等,吩咐侍衛等皇帝一有空就給她通傳,然後尋了個避風的耳房,像她的狗沒事追尾巴一樣,在耳房裡直打轉轉。
等到天黑透了,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到外頭張望了一回又一回。那侍衛同情地看著她,卻還是搖頭說:「陛下密商時,除了加急的軍報,決不許打擾。公主還是吃了飯再來?」
楊盼搖搖頭,吃了飯,保不齊皇帝又拔腳去看老婆了,她有些話,不適合在沈皇后面前說,也不方便從沈皇后那裡把皇帝叫走——萬一皇后又以為她在做不靠譜的事叫皇帝遮掩呢?
「有沒有點心?」她問那侍衛。
侍衛撓撓頭說:「有是有,但是給陛下的細點心已經送在裡面了,給虎賁侍衛營抵飽的點心,都是粗糙東西……」
「有就好!拿來!」餓極了什麼都不嫌,楊盼手一伸。
接著,就是她全無風度地蹲在殿前的玉墀邊啃著侍衛們吃的白饅首夾肉糜,啃得正歡,突然聽見裡頭門閂開的聲音。
殿裡伺候的人都被趕出去了,是國舅沈嶺親自開的門,對外說了一句「傳晚膳」,低頭就看見了蹲在台階上的楊盼:「阿盼?」
楊盼回頭,嘴角沾著肉糜的醬汁,裙子鋪在地上。沈嶺哭笑不得:「公主什麼時候在這裡?在幹什麼?」
楊盼心道:這不是餓壞了嗎?嬉了臉說:「我要伺候阿父用膳!」
她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踏進皇帝的御殿,看著宮女們魚貫而入,端進來一道又一道御膳,溫火膳也覺得極其誘人,那鹽焗雞、那胭脂鵝、那炮乳豬、那蒸鱖魚……剛剛才咽下去的白饅首頓時被比成了渣渣!噎在喉嚨口下不去好難受!
宮女們一打開碗蓋子,楊盼就上前,先大大地撈一碗銀魚羹,把喉嚨口的白饅頭衝下去,再不拘一格撈而食之,沾著醬汁的嘴角瞬間變得油光光的。
皇帝怕她吃太多,趕緊說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這到底是你伺候我用膳,還是我們看你用膳?」
楊盼打了個飽嗝兒,看看桌上吃殘的飯菜,她阿父不嫌,吃得很香。她想起阿舅,覺得自己剛才搶飯吃的樣子似乎有些失禮了,好在阿舅也不嫌,在皇帝下首的位置坐著,吃得不緊不慢,也毫無惶恐的神色,想吃什麼就夾什麼,仿佛在家裡吃飯一樣。
他們邊吃還邊聊楊盼:「唉,阿盼出生不久就沒奶吃。後來又陪著她阿母在歷陽被圍的時候大大地餓了一場肚子,現在找補也很正常嘛。餓過肚子的人都怕那滋味兒!」
「阿盼近來在躥個兒,陛下天天看著可能不覺得,臣隔三差五來一次,次次都覺得長高了。」
……
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楊盼笑,笑得楊盼又不好意思,又心裡暖暖的。
家人那麼好,要嫁男人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