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福禍相依,這麻煩也不是不能化解——只看怎麼化解罷了。
這樣想著,覺得拜會建德公皇甫道知的家人,倒不失是一個機會,可以好好觀望一下,能不能有為他所用的人。
行刑侍衛下手雖然不輕,到底也不敢下死手,而且打的數量不多,三五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羅逾起身確認行走無礙,便上書要去拜皇甫道知的神主。皇帝自然批了,而且還派了軟轎和幾名虎賁侍衛一道陪同。
到了皇甫道知擺在建鄴城外、皇甫氏家廟的靈堂里。前朝消亡,原本的太廟拆毀,琉璃瓦的屋子改成了民人所用的灰瓦,家廟的格局也縮得很小,牆外是大片農田,牆檐上爬滿了絲瓜、扁豆的長藤,綠蔭里結著無數的果子。大門開著,根本沒人守——跟所有的農家院子一樣。
羅逾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在虎賁侍衛的陪同下進了屋子。靈堂里猶自掛著白布,神主是剛剛寫上的,供盤裡寥寥地擺著幾個饅首,皇甫道知還沒改嫁的幾個妾,跪坐在地上的蒲團上,閒著嗑瓜子聊大天:
「我可守不住了!皇甫家也就剩幾個宗親還苟延殘喘,又沒權、又沒兵,還能復辟?哈哈哈……」
「極是呢!想想當年挨他的打……哎,要不是有個孩子養,我早就——」
突然看見進來的人,幾個妾都閉了嘴,又覺得不對,趕緊把裝瓜子的紙袋藏到裙子後面。
其中一個問:「各位官爺是來?」
虎賁侍衛們都不說話,退了半步讓羅逾一個人孑然立在最前頭。
裡頭,皇甫道知的兒女們也出來了,他的長子皇甫兗挺胸凸肚,上前問:「你是來祭拜建德公的麼?」
羅逾點點頭。
皇甫兗問:「您是什麼職位?」
羅逾搖搖頭:「什麼職位都沒有,我還是一個白身。」
皇甫兗皺著眉道:「我阿父是朝廷欽封的建德公,怎麼會與一個白身認識?」
他身後那個小女孩尖刻地說:「噢喲,好像你以往不是白身一樣!此前三天,『建德侯』大人和他的弟弟妹妹們都還是個鄉下孩子!咦,正不知阿父怎麼認識這一幫子鄉下孩子做了兒女?」
皇甫兗大怒,回身沖妹妹揮了揮拳頭:「你少嫉妒我!我從今後就是建德侯了——朝廷欽封的!」
女孩子便是皇甫亭,冷笑一聲:「給了個虛銜、二十斗米的薄祿做恩典,你就連阿父怎麼死的都忘了!」
幾個小妾臉色大變,爭先喊道:「阿亭!住嘴!」
又對羅逾和虎賁侍衛們磕頭、賠笑、打招呼:「小女郎才九歲,不會說話,不懂忌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計較!」
羅逾的目光格外多看了那小女孩兩眼,不動聲色地勾一勾唇角,說:「建德王亡故,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該給他送油膩之物,致使建德公腸胃不耐而病故。我今日,也是來賠罪的。」
說罷,恭恭敬敬地撩起袍擺跪下來,又認認真真對著神主稽首,磕了三個響頭。
身上的傷被撕扯,一陣陣痛,羅逾正在忍痛間,不妨皇甫兗上來一拳頭打在他肩膀上:「原來是你害了我們阿父!」
倒又是那個女孩子,一把拉開哥哥:「你打人做什麼?除了出氣,於事情有裨益嗎?」看了倒在地上齜牙咧嘴的羅逾一眼:「頭你也磕了,人可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