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守衛的親兵看她臉色一片雪白失色,額角密布汗水的模樣,嚇得頭都要炸了,一邊挓挲著手扶她,一邊大喊著:「王妃,您怎麼了?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門「咔」地打開了。
楊盼本就靠著門,此刻軟軟地往裡栽。
她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不消抬眸也知道是他。可是心裡恨啊,根本不願看他的臉。
他大概也是震驚的,好久才嚅囁了一聲「阿盼……」
他身上不再是冰片和墨香,也沒有暖暖的青草味和男兒的氣息,而是死亡一般的血腥氣和鐵片味。
楊盼在他衣襟上看到噴濺的血點,暗紅色凝結在豆青色的絲緞上,宛如上等的青瓷上畫著寫意梅花。
他的那把短劍剛剛大概還握在手中,現在來扶掖她,所以丟在一邊地上。雪亮的刃口上有一絲一絲的血痕,赤紅赤紅的,在好鋼上如掛著蛛網一般。
再往裡看,橫陳著一具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的淡紫色長裾,露出淺碧色的褶裙……
楊盼用盡力氣捶了他一拳頭。
然後她在失去知覺前,聽見羅逾高喊:「叫軍醫來!」感覺臉頰上下雨一樣,淋下一點又一點溫熱的水滴。
作者有話要說:小心地問:不虐吧?
☆、第一七七章
楊盼醒過來時, 看到羅逾正坐在她床頭, 他蹙起的一對劍眉一松,眼睛猶自有些紅腫, 卻粲然道:「你醒了!」
他有些赧然一般,喋喋地說:「軍醫說,還是餓得久了, 走路又急, 人就暈了。你呀!」他嗔怪著,又感覺是在寵溺她:「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呢,消耗得當然比平常要大咯。巴巴地給我送飯做什麼?你先吃就是了嘛。」
楊盼盯著他問道:「清荷是一劍穿心而死的?」
羅逾的笑容凝結在嘴角, 過了一會兒緩緩點了點頭:「我的劍鋒利,她死的時候沒有什麼痛楚。」
他並不知道她此刻有多麼痛恨他——只有受過這樣無辜被殺的罪,才會知道這樣的痛恨無關痛楚,而是絕望。所以, 即便他殺的是清荷,是個想跟她搶男人的侍女,楊盼也只恨他!
羅逾看她目光冷硬, 不由像做錯了事似的低下頭:「我……也是沒辦法……她是我父汗的人,要緊的話都不與我說, 卻會把我的消息透出去。我馬上兵馬要動,又不能把她拴在馬鞍上天天不停地看著, 開拔之前,只能殺了。」
他隔了一會兒又說:「我也割下她的頭顱,塞在當時那個平城送過來的黑匣子裡, 連著我寫給大汗的信,叫人一道送到平城去了。」
這是他正式與父親決裂的意思。他不想有後路,不想再忍了。
楊盼心裡百味雜陳,只想罵他:那個頭顱是永康公主的!那不是你阿娘!你被騙了半輩子,到現在也誰都不信!你這個無恥、蠢笨、狠毒、陰鷙的混球!!
她根本不想理他,問:「我孩子還好吧?」
「還好。」羅逾近乎討好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皮,「軍醫看過了,說咱們的孩子在肚子裡踢騰得可歡了!估計是個皮小子。」
大概怕楊盼若生了閨女會不滿意,又急忙補充道:「不過,有你這樣的阿娘,就是個閨女大概也皮的。」
他又是粲然地笑:「我更喜歡閨女。」
楊盼戳了戳他的手背:「手挪開!我不愛人碰我肚子!」
羅逾訕訕地把手挪開了。
楊盼又問:「幾時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