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討飯的。」
明明都這麼說了,宮忱還是被柳先生把燒餅塞到懷裡,低頭看了看,猶豫著道:「我是來提醒您,這幾天最好不要一個人待著,可能,可能會遇到髒東西。」
「…………」
柳先生愣了愣,竟然沒有把宮忱當成瘋子趕走,而是憨厚一笑。
「放心吧,鋪子裡還有好幾個幫工,我家裡也有妻子和兒子,不會一個人的。不過還是謝謝你,我會多加注意的。」
「不客氣,那您千萬要小心,也謝謝您的燒餅。」
宮忱因為那個燒餅,心裡記掛著這件事,當天時不時就在鐵鋪附近徘徊,直到見到鐵鋪在傍晚前關門了,才安心離去。
誰知回去的路上下了大雨,街上行人匆匆,他看到一路上有許多本打算回家的人連忙返身回鋪子收東西,心裡咯噔一聲,連忙又往鐵鋪跑。
等他到時,天色已黑,本該打烊的鐵鋪果然亮著一片微弱的燭光。
「有人嗎,有人在嗎!」
宮忱敲門半晌無人應,便開始用身體一個勁撞門,聲音之大,把隔壁的人都招來了。
不等那些人對他指指點點,他一個猛衝,終於把門砰的一聲撞開了。
薄薄的兩扇門頁打開,幽暗的鐵鋪中,一星燭火隱約照亮地面。
滴答,滴答。
屋頂漏雨,在地上積了一大灘看不清顏色的水。
一個無頭屍躺在水中。
還是遲了。
宮忱死死看著這一幕,不知聯想起什麼,張了張嘴,轉身欲嘔,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極其詭異的聲音。
喀嚓。
像是骨頭摩擦擠壓發出來的。
他沒來得及看,這股血腥味混著雨水的潮味涌到外面,引起一陣唏噓。
有膽大的人走了進來,反應卻比宮忱輕鬆多了,沖外面喊:「大夥們進來幫忙,有人暈倒了。」
只是,暈倒了麼?
宮忱神經緊繃,緩緩地轉身。
屍體不知何時長出了腦袋,那張白日裡沖宮忱憨厚一笑的臉,此時正直直對著宮忱的方向。
明明沒有睜開眼睛,卻好像在凝視著他。
明明沒有張開嘴巴,卻好像在嘲笑著他。
「沒、沒氣了。」那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是暈了,是死了啊!」
「天啊,誰死了?」
「怎麼回事啊!」
人越聚越多,一陣恐慌的議論後,有聲音問:「剛才那個小孩呢?」
「剛剛跑出去了,臉色白的嚇人呢,也是可憐,被他撞上了這檔事。」
——
「長出頭顱之後的那個東西,絕不可能是柳先生。」宮忱至今回憶起來,仍覺得胃裡一陣翻湧。
「那之後,我擔心它會繼續殘害柳先生的家人,才想辦法讓虞娘子和雲隱真人接觸。」
他嘴唇蒼白道:「雲隱真人很擅長對付活屍,讓他作為買賣中間人,將屍體儘快帶走,是再好不過的——」
「我本來是這樣打算的。可如今,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它醒了。」
話音剛落,仿佛是在回應宮忱似的,棺蓋轟地破開一個洞——
一條灰白的手臂森然伸了出來。
一陣短暫的死寂之後。
「娘,快上來!」柳小寶反應最快,將輪椅從角落裡搬了過來,然後大寶二寶一起扶著虞娘子上去。
見狀,宮忱鬆了口氣,也上前幫著扶好輪椅。
「哥哥,」柳小寶眼睛紅紅的,偷偷看他,「對不起,我不該騙你去幫我撿東西,也不該用石頭砸你的,我太壞了。」
「不,是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們。」
宮忱搖了搖頭,推著輪椅:「這種事情說起來太荒謬,你們能信我真是太好了。總之,快離開這裡吧。」
「嗯,我們都信你。」
柳小寶說得如此肯定,大寶卻咬了咬牙,邊走邊道:
「我也想相信你,可是,你是怎麼確定它一定會傷害我們呢,萬一它還有爹爹的意識呢?」
「而且,你一開始就知道爹爹可能會遇到危險,為什麼只是簡單提醒兩句,要是你能多上點心,爹爹說不定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