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宮忱神色一怔,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茫然。
「鄴城,」徐賜安深吸一口氣,「我從來沒有答應過要跟你一起去,我要回徐家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久?」
「短則一月,長則幾年。」
宮忱的身體泡在溫暖的湯泉里,表情卻好像被凍住了一般,僵硬道:「為什麼……是……剛剛決定的嗎?因為我惹你生氣了?」
「不是,之前就決定了。」
「什麼時候走?」
徐賜安心臟抽疼了下。
他遲早要跟宮忱開口的,但似乎挑了一個最不合適的時機。
「我問你什麼時候,你說啊!」宮忱目光陰沉冷漠,第一次用這種近乎發火的語氣跟徐賜安說話。
「明日。」徐賜安緩緩道。
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
「你應該要早點跟我說的。」
徐賜安張了張嘴,還沒說出什麼,宮忱又很輕地哈了一聲:「我真是,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呢。」
「我有點累了,就先走了。」
徐賜安猛地摁住他的肩膀:「你要去哪?」
「師兄臨走前一天都沒打算告知我,」宮忱把他的手一點點拿開,緩緩道,「對我的去向倒是很關心。」
「別這樣,我會誤會的。」
「我不告訴你,是不忍心……」
「不忍心?」宮忱猝然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你讓我有多遠跑多遠的時候,你逼我做出選擇的時候,我都沒有覺得你有多殘忍。」
「前二十年,我從來沒有想過能依靠誰,是你一次一次地告訴我,可以靠著你,可以信任你,甚至可以……」
最後三個字宮忱沒有說下去,用力地閉了閉眼:「是你讓我留在你身邊,可為什麼,我好不容易這樣做了,你卻要走了。」
再睜開時,他眼圈紅了,輕輕叫了一聲:「師兄。」
「為什麼,總是要在我快陷進去的時候,給我當頭一棒。」
「到底是有多忍心,才能這樣對我?」
他說到最後已近乎嘶啞,視線模糊了一片,只看見徐賜安嘴唇隱約翕動,發出了聲音:「宮忱,我對你,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你也不應該這樣說我。」
「那我應該怎麼說你,」宮忱苦笑一聲,「謝謝你救了我,謝謝你給了我命,我就應該做你聽話的狗,就算被扔掉也要乖乖接受,我就應該……」
啪嗒。
宮忱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滴冰涼的東西砸在了他的臉上。
仿佛一根即將繃斷的弦突然被凍住了,宮忱呼吸都窒了窒。
「說夠了嗎?」
徐賜安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沒說夠就再說會,但是你今天要是敢離開我身邊半步,我就把你嘴巴縫起來,四肢卸了,關一輩子。」
「………」
如此冷厲無情,果然,剛才是錯覺吧。
宮忱說不上來是不是鬆了口氣,抬了頭,正要說什麼,嘴角上又掛了一滴淚珠,咸澀極了。
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
徐賜安噙著淚,眼睫微微一顫,便滾落了下來。
「你明知道這些話會傷我。」他說,「可你還是說了。」
宮忱心裡仿佛被人割了一刀。
「我沒有不要你,我只是放你走,不然怎麼樣,真的把你在我身邊關上一年嗎?」
「那樣你就高興了嗎?」
徐賜安的嘴唇蒼白得幾乎透明:「我明明是做出了對你最好的選擇,為什麼你還是一副很難過、很委屈的模樣。」
「你知道的。」
「知道什麼?」宮忱喉嚨發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