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半點不怕,洛陽有句人人皆知的話「長樂薛氏,離天三尺」。
她母親乃王氏女,父親乃當朝尚書令,姑母乃攝政太后,總攬朝廷大權。
自薛柔幼時起,便知普天之下無甚可懼。
新帝謝凌鈺不過比她大兩歲,再嚇人又能到哪裡去?
踏過白玉階,薛柔略帶好奇地輕輕掃了眼周遭。
一道透著威儀的嗓音自雲母屏風後傳來。
「阿音,過來讓姑母瞧瞧。」
大昭貴族崇佛,薛柔三歲時,其母王明月邀阿育王寺高僧為其取小字,靜若大師賜小字「梵音」。
薛柔聽見太后的聲音,不顧禮儀小跑過去,撲在女人的膝蓋上,臉蛋貼緊錦衣上繁複的鳳凰繡,那金線硌得她臉頰有點疼。
「姑母的病終於好了。」
小姑娘的語氣中全然是發自內心的驚喜,和宗室們隱含的失望不同。
太后心中得到些許慰藉,唇角終於勾起明顯弧度,撫著她腦袋:「阿音可願為姑母解憂?」
「願意!」
幾乎毫不猶豫。
太后眉目殊麗,燁然若神妃仙子,如今不過三十餘歲,朗然一笑時的美貌仍舊令觀者心驚。
她大笑幾聲,搖了搖頭:「阿音尚且不知方法,便答應了?」
「阿娘說走出薛府大門,誰都可能害我,姑母絕不會。」
太后默然一瞬,長嘆口氣,王明月當真會教孩子,梵音每次說話都叫她舒心。
只可惜自己親弟弟拎不清,京城皆知尚書令薛兆和一心記掛難產而亡的髮妻清河公主,與續弦王氏貌合神離。
太后偶爾也會想,逼著弟弟娶王氏女籠絡老臣是否錯了。
她神色淡了些,忽然想起外頭還有薛家其她姑娘。
薛柔見姑母起身,有些茫然地被她牽著,亦步亦趨走到屏風外,垂眸望著丹陛下的姐姐和堂姊妹們。
原來這就是站在高處的感覺,所有人的微小動作盡收眼底。
所有人都不敢抬頭直視太后,只有一人例外。
尚書令與清河公主所生的女兒,靜宜郡主薛儀。
薛儀目光掃過小妹,垂眸恭謹地向太后行禮。
「都是一家人。」太后面無表情,輕輕抬了抬手。
「召你們入宮是為何,想必都明白,這幾日暫住此處,莫要丟了薛家顏面。」
薛儀輕輕頷首:「是。」
太后輕嘆口氣,又看了眼手邊面容最為姣好,卻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的薛柔。
察覺到太后的情緒,薛柔抿了下嘴唇,低著頭。
姑母攝政後,擢女官以通內外朝,並于禁苑設女學,培養貴族女子為宮中女官,協助其處理朝政。
薛家便是這打頭陣的,給其他士族吃顆定心丸,免得人家覺得太后想拉士族閨秀為人質。
除此之外,薛家的女兒們還知道,太后準備在她們中選出未來的皇后,延續長樂薛氏的榮耀。
薛柔雖喜歡姑母,卻半分不想做皇后,她有早早定下娃娃親的未來夫婿。
隴西郡公之子,王玄逸。
既是她親表兄,亦是名滿洛陽的神童。
最最重要的是,嫁給表兄,她隨時能回家看望母親,但做皇后便沒什麼自由可言了。
薛柔這幾日打算裝傻,讓姑母徹底意識到她不適合國母重擔。
*
長樂宮連廊復道,玉砌雕闌,盡顯六宮懾服氣韻。
薛柔與一眾姊妹跟隨宮人穿過一道飛閣,又轉過後殿,再繞行一座藏書的嫏嬛殿,她都有些眼花繚亂時,終於停下腳步。
幾座精緻樓閣點綴在鶴池邊,池中是小巧的鶴唳亭,此處不少移植古松,意為松鶴延年。
引她們來此處的宮人年少,不懂彎彎繞繞,忽略過薛柔,而是直接討好薛儀:「郡主,此處便是這幾日歇息的地方。」
宮人徑直領著薛儀去最華麗的相和閣。
瞥了眼裡頭的陳設,薛儀便知此處是太后為小妹準備的。
甜膩的薰香一聞便知異域進貢而來,地面通鋪藍田暖玉,其上雕琢《心經》,甚至室內還供奉佛龕,白瓷佛像光澤類銀,毫無疑問是邢州貢品。
薛柔沉默了,她幼時得大師一句「前半生姻緣坎坷,需禮佛消弭命中災難」。
還未等她說話,薛儀便仰起頭,不知在想什麼,半晌嗤笑一聲:「你便是這樣辦差事,此處分明是我妹妹居所。」
那宮人有些惶恐,薛柔第一次見人抖得像篩糠,有些怕麻煩道:「罷了,阿姐,我住哪裡都一樣。」
薛儀輕輕拂開那隻手,冷冷道:「我從不要別人的東西。」
此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察覺氣氛微妙起來,薛柔臉上隱約浮現怒色,卻發作不得。
阿姐討厭自己,她素來知曉,且父親每每不分青紅皂白回護阿姐。
倘若在宮中起衝突,丟薛家臉不說,父親定要責怪母親教女無方,母親會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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