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副模樣,薛柔也沒再勸,草草吃了幾口便道:「我們回去罷。」
「曇花還未開。」謝凌鈺聲音淡淡。
「開不開也不打緊,」薛柔頓住,意識到什麼,連忙改口,「我自然想嘗嘗曇花做的菜餚,可太晚了,明日還有早朝。」
「無妨,我可以等。」
謝凌鈺偏過頭,看了眼那盆曇花,道:「阿音拿它當託詞,現下無用便棄如敝履。」
薛柔從沒想過陛下這般仁慈,還會替一盆花不值。
她琢磨片刻,覺得謝凌鈺話裡有話,又因他點出方才的事而坐立難安。
想了想,薛柔還是想解釋一二。
「我的確喜歡曇花,沒有全然將它當託詞,棄如敝履更是將我說的無情,這花名貴,沒有我,還有旁的人喜愛。」
「我既急著回宮,無法細細欣賞,便是沒有緣分,不若將它留給旁人。」
謝凌鈺沉靜面容如冰面裂開道縫隙般,流露出情緒。
他輕笑一聲,「你並非無情麼?」
縱使當年費心思讓薛柔日日來式乾殿別有目的,可這麼久了,他何處待她不好。
哪怕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一點。
她倒好,看見王玄逸什麼都忘了,簡直沒心沒肺。
薛柔怔住,明白曇花不要緊,陛下根本不在乎。
這是借曇花點她呢,薛柔直接道:「今日花舍旁,當真沒有任何逾矩,只是說了幾句話。」
「若不止說話,你以為他能好生離開?」謝凌鈺聲音冷若霜雪,「你同他見面,便已是逾矩。」
薛柔睜大眼睛,被最後這句話氣得腦袋發暈。
這是什麼意思?她還沒有入宮,見一面就是不規矩。
就是京中定了親的人家,譬如陳家與漢壽侯府,魏緗成親前見自己表兄弟一面,陳宣那個老古板也沒有資格阻止。
薛柔覺得匪夷所思,脫口而出:「見面便是逾矩,那倘若做皇后,是不是連見大臣一面都不行?」
大昭皇后權柄甚重,受皇帝信任與前朝往來頻頻的,比比皆是。
從高祖吳皇后到先帝薛皇后,在中宮時便與諸多朝臣相熟。
但薛柔只覺謝凌鈺恐怕會把皇后關在後宮,哪個外男也不許見。
謝凌鈺聽見「皇后」二字,眉頭微松,語氣稍稍和緩,不輕不重斥道:「狡辯,你看他與看尋常朝臣相同?」
「那是自然。」
薛柔硬著頭皮,這個時候,只能咬死認定,於她而言,表兄與其他朝臣別無二致。
她繼續道:「表兄只是表兄,在我眼裡,與顧靈清陳宣魏絳一樣,都是朝臣。」
「既然見懷朔郡丞是逾矩,那見大司農少卿也是逾矩。」
薛柔頓了下,別過臉不看謝凌鈺,賭氣一樣道:「都是不規矩,都要受罰,那我往後不去式乾殿了。」
謝凌鈺被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氣到呼吸急促,他怒極反笑。
聽見最後一句話,他實在忍不住,捏著薛柔下頜,逼她轉頭看著自己。
「薛梵音,你當真以為朕不會拿你怎麼樣?」
「你一而再再而三信口胡謅,真以為朕捨不得罰你?」
帝王動怒,惹得周遭朱衣使紛紛變了臉色。
刀尖舔血的朱衣使尚且如此,薛柔也怔住,半晌說不出話。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方才膽子大成那樣,倘若在宮裡,定然不敢的。
許是陛下今日衣著言語給人一種錯覺,才叫她昏了頭。
薛柔耳邊迴蕩陛下方才的質問,與其說質問不若說威脅。
她慢慢思索,惹惱謝凌鈺的人都怎麼樣了,好像都被扔去朱衣台了。
據說,顧家人在朱衣台,能把世上任何一個人的嘴撬開。
薛柔喉嚨一陣陣發緊,仰臉看著面前少年,「陛下,我不想去朱衣台。」
乍然聽見這話,謝凌鈺眉頭微蹙,隨即愕然鬆手。
他陡然想起薛柔先前惶恐的事,臉色比她還要蒼白幾分。
周遭朱衣使也不敢吭聲,早知自己名聲不好,沒想到名聲差成這樣。
讓薛二姑娘想到可能去朱衣台,立馬服軟。
離皇帝最近的朱衣使瞧得清楚,陛下方才震怒,額角青筋格外明顯。
定是陛下嚇著了薛二姑娘,跟他們朱衣使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