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第幾次見到皇帝時,薛柔掩唇笑道:「陛下總來我這兒,被有心人瞧見,說我與外男私會。」
「誰?」謝凌鈺蹙眉,語氣略帶歉意,「我會讓顧靈清解決。」
薛柔偏過頭看他,「解決此事,還是解決人呢?」
「二者兼有。」
半晌,薛柔露出一個笑,看來又有人要私下說她進讒言了。
不知為何,從她將朱衣使誤認為刺客後,陛下便溫和許多。
謝凌鈺頻頻借那隻瓔珞為名,上門尋她,卻無一次留宿。
甚至白日相處中,舉手投足亦未越雷池半步,真正做到平靜如水,毫無破綻到令人奇怪。
薛柔開始甚至略有警惕,但時間久了,也慢慢放鬆下來。
「陛下,過幾日我想回宮住兩天,」薛柔喝了口熱茶,「將近年關,陛下公事繁忙,可有閒暇陪我?」
「朝事頗多,確實沒有閒暇,阿音莫怪。」他沉默一瞬,「或許得等到上元節才能陪阿音出去遊樂。」
「還要這麼久麼?」薛柔晃了晃他胳膊,「你再想一想,能否提前些時日,演幻戲的胡人已到洛陽了,我想早日瞧瞧熱鬧。」
謝凌鈺頗為無奈,思索片刻道:「阿音,後日有半天空暇,是否太倉促了些?」
「不倉促,你陪我這一回,後面我保證不叨擾你處理朝事,陛下可以安安心心在式乾殿。」
謝凌鈺嘴角揚起,伸手撫了下她發頂。
待從慈雲庵離去,他眼底笑意褪去幾分,只留一點嘲諷之意。
倘若不是了解薛柔一舉一動,他恐怕真要在式乾殿裡無知無覺,放任她同旁人相見。
第51章 你當朕是你養的阿貓阿狗……
細雪紛飛, 還未落地便化作水,走在長街上,只覺肌膚濕漉漉的, 恍若沾染一身濃霧。
薛柔掀開車簾飛快瞥一眼,轉過頭對身側少年道:「陛下,這邊人也太多了。」
聞言,謝凌鈺抬眸含笑,「那便回去,命他們去宮裡演幻戲。」
「在宮裡看有什麼意思?」薛柔立馬駁回這一提議,「我想在這兒看。」
北昭幻戲大多為吐火吞針, 興雲吐霧,但這群胡人不同, 據說去南楚偷過師,可焚紙復原。
薛柔跳下馬車,聽見李順心驚膽顫的一句「祖宗誒」, 徑直擠進人群。
可惜今日來晚了, 只能在外圍, 她仰頭,忽見一條火龍自下而上噴出,氣勢斐然。
耳邊一陣驚呼,薛柔回過頭,看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淡淡的沉水香與此地格格不入, 更別提謝凌鈺隱約蹙起的眉頭,看不出一絲歡欣雀躍。
他身形頎長, 越過人頭攢動瞥見火焰中心情形,頓時沉下臉。
「你不喜歡?」薛柔壓低聲音。
「前頭沒有放水缸。」
謝凌鈺聲音淡淡的,哪怕心上人在側, 也難以壓抑語中不滿。
聽清後,薛柔明白過來,大昭已有明文條例:凡於京師操雜耍演藝之事者,若涉烈火,則須於旁置水缸,以防走水。
這幫伶人已抵京數日,洛陽尹無知無覺,實為失職,皇帝不滿之處正在於此。
薛柔見他一身錦衣,冷臉的模樣已惹路人頻頻矚目,只怕再說幾句,便被人懷疑身份。
她壓低嗓音,「你想罰誰,回去再罰。」
說話的功夫,前頭一陣騷動,謝凌鈺以為出事,眉頭驟然擰緊。
看來徹底勸不動了,薛柔微嘆口氣,瞥了眼周遭人的笑臉,道:「他們在選人一塊上去。」
周遭越發人聲鼎沸,李順被擠得發痛,慢慢退出人群,瞥一眼不遠處微服的朱衣使,連忙往衙署去。
薛柔也想上去,拽了下謝凌鈺袖子,卻撞見他遲疑目光。
此處人多口雜,恐怕三教九流皆有,眾目之下容易出事。
「我只是想看清楚些。」薛柔聲音略低。
畢竟被選中,就能到最前面去。
謝凌鈺瞧了眼前頭伶人,正手指翻飛剪塊絹布,周遭終於沒那般擠,所有人都屏氣凝神。
他垂眸看見薛柔眼底一點失落之色,不知想到什麼,音色泠泠如秋水,再平靜不過道:「你坐在我肩上。」
未等薛柔反應過來,眼前少年蹲下身子,示意她上來。
雖說附近亦有人這樣做,薛柔還是面紅耳赤。
她沒想過,有朝一日「不成體統」四字會在自己嘴裡出現。
然而陛下神色過分平淡,仿佛小事而已,繼續扭捏反倒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