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雲眼中閃出驚詫,但還是乖乖照做,一邊收拾一邊心里琢磨。
女公子如今不喜歡王三郎了?倒也不像啊,許是打算放下過往,如今塵埃已定,女公子能想通未嘗不是好事,入宮後自己不能繼續憊懶下去,得勤快些,莫要丟女公子顏面。
流采一回來,便綠雲不知在想什麼,手上動作愈發利索,正將一隻香囊扔進箱子。
「這是?」流采略遲疑。
「你也別閒著,過來幫忙。女公子吩咐,要把王三郎的東西都扔掉。」
綠雲語氣輕快,未曾注意流采臉色凝滯一瞬,仿佛難以置信,隨後露出一絲喜悅。
一個時辰後,月上中天,綠雲捧著個箱子至薛柔面前。
「只有這些麼?」薛柔聲音極淡,甚至略為縹緲。
「還有許多大些的擺件,留在府中庫房,想拿得知會夫人一聲。」
「不必驚動母親。」
薛柔打開箱子,拿起一支玉釵,放下後又拿起一支珠花,周而復始,最後不忍再看似的,猛地合上木箱。
「善寧應該還未睡,把這箱子送去,讓她當了添置物件。」
說罷,薛柔神思不屬,猛地起身。
「我親自去送,你們不必跟著。」
綠雲想說什麼,卻在瞥見女公子神情時頓住,甚至攔住流采。
眼睜睜看薛柔離去,流采忍不住蹙眉。
「你攔我做什麼?」
「你不懂,這種時候女公子定然傷心,若是掉眼淚,被我們瞧見多難堪。」
流采眉頭擰更緊,「為何要哭?」
她實在不懂這些兒女情長,被綠雲白了一眼後,乾脆出去,和往常一樣翻身上最高處。
四周一覽無餘,可分辨是否有人暗處藏匿。
然而今日,流采剛踏上第一片瓦,便聽見道噁心又熟悉的聲音。
「功夫太差,居然得先爬樹才能跳上來,猴子都比你敏銳。」
流采閉了閉眼,不想搭理顧又嶸,片刻後想到什麼,方才開口:「你們藏嚴實些,莫要嚇著女公子。」
「陛下已交代過,」顧又嶸湊近她耳朵,不顧對方滿臉排斥,「我方才瞧見薛二姑娘去佛堂,手裡那個箱子是什麼?」
「與你無關。」
冷冰冰四個字砸下來,顧又嶸嗤笑:「要你真是沒半點用,當初父親若派我去,陛下早就洞房花燭夜了。」
話音未落,流采面色鐵青,短劍出鞘,直指一臉戲謔的女子眉心。
「顧又嶸,少把你那些下作法子放在她身上。」
見女子冷淡至極,顧又嶸微嘆口氣,雙指夾著劍刃挪開幾寸,腳下一片瓦發出微微碎裂聲。
雖動靜不大,夜裡卻格外明顯。
流采抬眸盯緊對方,顧又嶸不可能失誤,她是故意的。
她連忙掃一眼周遭,不遠處的少女孤零零站定,正要抬首望向自己。
流采臉色煞白,拖著顧又嶸閃身往暗處躲。
今夜月明星稀,薛柔能看見兩道稍縱即逝的模糊影子,可一轉眼便不見了,叫人以為是幻覺。
她一顆心提起,不止看見,還聽見動靜,便表明那裡的確有人。
薛府護衛也不算差,竟然未曾發覺。
薛柔唇色都因驚慌而發白,她裝作若無其事,緩步至客舍。
門前,陛下隨從想攔住她,可思及這位的身份,以及可在式乾殿暢通無阻的先例,還是作罷。
推開門剎那,薛柔心底生出一絲猶豫,咬咬牙還是走進去。
眼前一片漆黑,甚至連窗戶都緊閉著,透不進半分月色。
她甚至恍惚以為自己眼盲。
憑著記憶摸到內室後,一股沉水香陡然逼近。
薛柔嚇得連忙後退半步,下意識伸手護住臉,還未出聲便察覺胳膊被什麼東西輕輕碰著。
來勢雖急,卻驟然止住,倒也不痛。
「阿音?」謝凌鈺雖是詢問,語氣卻篤定。
他頓了頓,「劍鞘碰疼你了麼?」
方才,他聽見動靜便起身,還以為是哪個神通廣大的中羽衛,連朱衣使都能糊弄過去。
卻在聽見慌亂後退的腳步後,驟然反應過來,連忙收手。
謝凌鈺心頭湧起後怕,若方才劍鞘敲中薛柔腦袋,昏迷不醒都是輕的。
他伸手去摸眼前人的額頭,觸手卻有濕潤的感覺。
眼前看不清東西,薛柔本就發慌,此刻更是喉嚨陣陣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