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動手,她不夠狠。
她這個侄女金尊玉貴嬌養大,沒經歷什麼內宅爭鬥,不適合入宮。
至於皇帝,太后默然,每每見到謝凌鈺,便覺她至少沒有對不住先帝囑託,將大昭交給皇帝,她甚為放心。
薛柔見姑母神色不定,似乎追憶往事,問:「什麼無法回頭的境地?」
太后回過神,「倘若阿音入宮,陛下有朝一日欲分後權,贈於旁人所出皇子,以至你居於深宮,如被卸兵刃,日後恐為人所害,你會殺了他麼?」
話音未落,薛柔便面上空白一片。
半晌,她開口:「姑母,我沒想過這些……」
「是沒想過入宮,還是沒想過陛下會這樣做。」
薛柔啞然,半晌回答:「兼而有之。」
「不著急,那便現在想一想,」太后輕聲問,「你會麼?」
薛柔心底一片亂麻,暫且顧不上謝凌鈺,姑母方才說的情形,怎麼……怎麼那般像……
她試探地抬眸看著姑母,只見一片平靜,看不出分毫情緒。
不知過去多久,薛柔猶豫道:「若真到那個地步,或許……會。」
那可是弒君大罪,倘若被發現,她與薛氏眾人通通要人頭落地。
「或許會便是不會。」
太后臉上寫著不出所料,她十幾歲時,若有人以此詢問,定斬釘截鐵說「會」,絕無半絲猶豫。
所以,在先帝崩後,她順利地臨朝稱制,壓住謝元徹那些不安分的宗親。
太后看向仍舊處于震驚與探究中的侄女,默認了薛柔的懷疑。
「阿音,我教過你,越是才能出眾的帝王,駕崩後圍繞於他身邊的親信越難以應對,需要手段迅捷處理乾淨。」太后閉了閉眼,「陛下身邊的人與先帝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怕舊事重演,你卻不能搶占先機。」
「所以,在宮外度過一生,是你最好的選擇。」
薛柔過度驚愕,不知該說什麼,慌亂地點頭,耳邊好似有嗡鳴聲。
她一直以為,姑母與先帝琴瑟和鳴,哪怕有過嫌隙,也是恩愛夫妻,原來錦繡背後一團泥濘。
錦繡風光是真的,泥濘污濁也是真的,薛柔如猝不及防咽下團髒東西,甚至隱隱作嘔。
並非不贊同姑母,相反,正是贊同她,薛柔才覺難受。
「所以那些,」她想起幼時與帝後同乘的鸞車,「都是假的麼?」
那些恩寵,海誓山盟,恩愛不疑,都是謊言?
看出薛柔心思,太后沉默片刻,道:「都是真的,我對先帝是真心,先帝待我亦是真心。」
薛柔實在難以理解,情深似海與互相猜疑太過矛盾,如清泉沾上一點點塵灰,便不乾淨了,沒法再咽下口。
若執意去飲,只覺痛苦。
知道薛柔還年少,無法接受不純粹的愛,太后亦不願多言,而是輕聲道:「我已將利害同你說清,接下來我說的,你須牢牢記住。」
薛柔連忙挺直身子,微微傾身仔細聽。
「我恐怕熬不到來年春,上元節那夜,趁人多混雜,城門大開,會有人來接引你離京。」
太后語氣平淡,毫無大限將至的恐慌,恍若談論天色如何。
薛柔剛想張口,眼淚立馬滾落,卻怕忽略姑母的話,拼命想忍住。
「其次,倘若我未能活到上元節,」太后終於微嘆口氣,「那便是天命如此,你須即刻覲見陛下,以日代年略過孝期,儘快大婚。」
「越快越好,提前於諸王。待入主中宮,讓姜吟做你的長御,她會幫你釐清宮中情況,至於長樂宮的老人們,暫時一個也別啟用。」
「好,」薛柔一字字聽進去,手指都有些發抖,一疊聲道:「好,我都記住了。」
「去罷,今日離去後,莫要再輕易進宮了。」太后神色坦然,叮囑著,「阿音無須傷心,生死自有常理。」
薛柔低下頭,話雖這麼說,但豈能不傷心。
好在她今日驟然知曉噩耗,驚愕之下空茫居多,只覺眼前事物不真實,恍若幻夢,反倒沒那麼多難以克制的痛苦。
「還有,」太后看著少女離去背影,語中終於平添一絲落寞,「告訴你父親,我對不住他。」
薛柔頓住腳步,沒去問對不住什麼。
是因強行賜婚而覺對不住,還是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好,我定會將姑母的話帶到,一字不差。」薛柔認真應聲。=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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