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反應過來。
她沒有認錯。
方才那人一頭青絲散落,像在遮掩什麼,不是王懷玉。
「我……好像見到三表兄了。」薛柔語氣滯澀,「他為何戴著面具。」
方才還一臉漠然的王懷玉面色驟變。
王玄逸的確在寺中。
他的傷口需用上好的藥材,還需靜養,王懷玉便將他藏在阿育王寺,偶有朱衣使搜查,就將人藏進中空的巨大佛像內。
今日皇后駕臨,滿寺僧人皆知要謹言慎行,免得衝撞貴人,有人卻破天荒走出禪房,在皇后那露臉。
王懷玉深吸口氣,只覺腦袋搖搖欲墜,「娘娘看錯了。」
「我沒有看錯。」
薛柔語氣篤定,徑直走向禪房,推開門輕咳兩聲。
好濃重的草藥味,嗆得人鼻子發酸,幾欲落淚。
一束日光順著窗子木格照進,甚至看不見其間浮動灰塵,若金光粼粼的一把水波,灑在窗邊那道瘦削身影上。
那人半張臉隱於陰影,半張臉卻被水波溫柔撫慰,那道光明澈到堪稱無情,毫不遮掩地暴露醜陋扭曲的傷痕。
薛柔緩緩眨了下眼睛,確認眼前並非是夢,她喉嚨仿佛不是自己的,半晌吐出兩個字。
「表兄?」
一瞬間,她甚至希望眼前這人是魑魅魍魎,在佛祖眼皮底下化作人形恐嚇她。
然而,那人站起身,背過臉應了一聲。
薛柔一動不動,唯恐身體稍稍挪動就控制不住軟下來,摔在地上。
流采臉色煞白,驚怒交加,從背後扶住薛柔,瞥見皇后唇上毫無血色,心裡痛悔。
早知如此,拿什麼耳朵,該廢他兩條腿。
薛柔緊攥住流采胳膊,好像抓住救命稻草,浮出水面喘氣,她上前一步,指尖痙攣著讓他轉過身。
「表兄,你低下頭。」
她靜靜看著那散落耳畔的青絲,趁著所有人不注意,猛地伸手撩開一縷。
就像毫不猶豫扒開遮羞布一般,露出醜陋殘酷的事實。
薛柔喉嚨發緊,一陣陣想嘔。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沒見過這樣的傷痕而怕得想吐,還是因遠在千里外某人的說一套做一套噁心得想吐。
「怎麼回事?」薛柔聲音極輕。
他的嗓音倒是一如既往悅耳,溫潤如玉,不急不緩道:「說來話長。」
「能否請這位——」王玄逸看著流采,頓了頓,「出去。」
流采臉色冷得似鐵,「在下保護皇后,恕不能從命。」
她說完閉了閉眼,片刻後,皇后什麼都會知道了。
如一把刀懸在頭頂,即將墜落刺穿肺腑,大難臨頭,流采卻出乎意料冷靜。
無論薛柔什麼反應,她首要的任務是保護皇后,其餘一概後退,王玄逸變成這樣,誰也不能確認他是否由愛生恨,對昔日心上人不利。
王玄逸約摸猜出她想法,扯了下唇角,未再強求。
這兩人方才暗流涌動,薛柔模糊意識到什麼,「流采,你出去罷。」
她補道:「把守在門外,莫要讓旁人進來。」
流采緊抿著唇退下後,王玄逸笑了一聲:「她很聽娘娘的話,怪不得當初饒我一命。」
薛柔腦袋嗡嗡作響,怒意來不及發泄就化作冰涼水霧,朦朦朧朧覆蓋一切,什麼都看不清楚。
她傾身道:「不要打啞謎,從頭到尾,同我細說一遍。」
事情也不算複雜,如王玄逸這般才子,就連複雜勾連之事亦能三兩句言明,可他卻說了半個時辰。
薛柔與他相對而坐,靜如一尊玉像,唯有胸前微微起伏,有點活人氣。
半晌,她拿起盞茶,想喝口水潤一下乾澀喉嚨,但茶水卻止不住被抖出來,弄濕衣襟。
她終於放棄,垂眸沉默。
禪房內寂靜無聲,分明春日卻如冰窖,王玄逸臉上若有若無的笑也凝固住。
「阿音恨我麼?」他語氣縹緲,「恨我同你說這些,拆穿陛下的謊言。」=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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