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問道:「奉山縣從前有沒有過私塾?」
「私塾?」正在仰頭大笑的匠人頓了下,「沒有。」
「原先松柏縣好像有,只是太遠了,為了幾個字翻山坐船的不值當,而且人家先生還要收好些糧食嘞。」
「可是孩子長大了,總得認幾個字,學些道理呀。」
匠人回道:「嗐,我們這些沒識字的,這麼多年不也過來了?要說道理,好的壞的這誰分不清,莊稼又不聽道理。」
「哈哈哈是啊,娃娃長大了自然什麼都知道了,大人不用操心這個。」
安蘊秀無言片刻,知道根深蒂固的觀念沒那麼容易撼動,轉而看向還在一邊嬉鬧的孩童,忽然道:「小虎,你為什麼會想到要去水裡找石頭呀?」
「因為水裡有石頭。」
「我們也是在水裡找到,水裡有不割手的石頭。」
雖然問答飄忽不匹配,好在孩子們的積極性很高,這已經可以算作原始的求知慾了。安蘊秀順勢講了些流水侵蝕山石的地理知識,繼續問道:「那水又是從哪裡來的?」
「下雨來的,天上來的!」
「水是天上的,石頭是地上的,他們打架,就是天和地在打架。」
安蘊秀暗嘆小孩子們的想像力,心道新腦子果然好使,繼續引導道:「你瞧,這麼多話,其實可以連起來簡單地說,天對地,雨對風。」
「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
「那還有石頭對大路,莊稼對苗苗。」
小孩子們笑作一團:「還有飯對菜,雞對鴨,桌子對凳子。」
大人們也笑,一邊幹活一邊聽這些交談嬉鬧,一日的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安蘊秀卻記掛著這事,待晚上回到縣衙,便向梅成提起了教育問題。
「不是識幾個字這麼簡單,我說不清,但覺得挺重要的。」
梅成難得神色認真,沒有像匠人們一樣直接回絕。只不過思索片刻還是繞不過現實問題,道:「要不等明年?我聽說這些筆啊墨啊估計挺花錢,大家不願意多半也是銀子的原因,等來年寬裕點,辦個不收費的私塾,估計行得通。」
安蘊秀搖搖頭:「這件事不能等,一般孩童四五歲就開蒙了,奉山縣十幾歲的孩子依舊大字不識。過了這一階段,往後的所謂彌補都無濟於事。」
該做一件事的時候,緊著點也要給做了,畢竟時機不等人,尤其是教育這種不能立時見效的事。
「不能等,那現在就要辦?」梅成皺眉道,「要辦的話,也就只有你來當先生。可還有那麼多公務,你哪來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