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拈酸的情話由趙瞿口中說出,卻並不讓人覺得裝腔作勢。
「最好是如此。」謝昭昭抬眸望著他黑漆漆的眼,她盯著他看了一會,仰首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不然我一定殺了你。」
她這一吻如同蜻蜓點水,似是蓋了個戳一般,從此便將趙瞿視作了她的私有之物。
趙瞿呼吸沉了沉,叩在她下頜上的指節微微用了兩分力,下壓的指腹隱約泛起一片白,仿佛在努力克制什麼似的。
他視線低垂,定在她柔軟瑩潤唇上。
久久,終是移開了晦暗的眸光。
趙瞿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朕今晚去千秋殿為太后守夜,你要隨朕去看一看嗎?」
謝昭昭下意識便想要拒絕。
太后屍身已經放在千秋殿棺槨中停了四五日了,雖然如今天氣轉涼,但依舊擋不住屍體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
再說那千秋殿中白天和夜裡都有人跪在一旁守孝,她名分剛剛定下,還未落到實處去,在此時如此光明正大與趙瞿出入太后靈堂,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說閒話?
然而思及至此,謝昭昭卻忽然意識到趙瞿此言別有目的。
趙瞿與太后關係一向不和睦,他又從來不是遵守禮規章程之人,他怎麼會突然想到去到太后靈前守夜,還問她去不去?
恐怕他就是想帶著她到人前去轉一轉,便如同宣示主權似的,好教旁人知曉他新立的皇后是誰。
至於那個「旁人」是誰,想也知道千秋殿中唯有法照一人能得趙瞿如此耿耿於懷。
謝昭昭將即將脫口而出的拒絕咽了回去:「好。」
左右她從來對法照沒有過旁的心思,以免趙瞿往後再抓著法照念念不忘,她不如遂了他的意,便叫他安了心就是。
她答應地痛快,倒讓趙瞿一怔。
謝昭昭從來都是很有腦子的人,他並未刻意隱瞞自己的心思,她定是能察覺出他的意圖。
他自然知道此舉甚是幼稚無趣,原以為需得費諸多口舌周旋,甚至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不想她如此乾脆應下。
難道先前當真是他誤會了她?
謝昭昭竟一點都不在意法照如何看她嗎?
趙瞿向來殺伐果決,唯有在與她相干的事情上總是前思後想,舉棋不定。
接下來的半日,趙瞿便總忍不住覺得謝昭昭會臨時反悔,哪怕她陪著他批了剩下的奏疏,陪著他去御花園閒逛了一圈,甚至還同他去太醫院找了一趟任羨之。
直到天色將黑,他扶著她坐上步輦,她依舊未表露出半分悔色。
然而謝昭昭沒反悔,趙瞿下了步輦停在千秋殿門外時,聽著靈堂內傳來的誦經聲,他卻倏地止住步伐,攥著她的手腕不再動了。
這樣做其實沒有什麼意義。
本來再過幾日等到太后停靈期滿,法照便會隨著其他僧人一同回建善寺去,從此以後法照再沒有機會能看見她了。
他不該再節外生枝,誰知道謝昭昭見了法照又會不會生出旁的心思?
畢竟法照生得年輕,樣貌清雋,身份亦非是普通僧眾,還偏偏對謝昭昭,若真將法照與趙瞿為之相比,似是也難較上下。
如此想來,趙瞿頓住腳步,語氣平靜地看著她道:「你身子還未養好,需要多休息,便不要沾染晦氣之地了。」
說罷,他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朕進去了,讓重喜送你回去,今日還有一場雨要下,別再淋了雨。」
直至趙瞿背影消失在眼前,謝昭昭仍有些發愣。
世人都道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以她所見,趙瞿才是那個變臉如翻書,行徑反覆無常的典範之王。
她站在殿外往門內望了一會,到底是沒有進去。
謝昭昭正準備坐步輦回去,天邊忽然打了幾個閃,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下起了陣雨。
那步輦沒有遮雨的頂蓋,她若想回去便只能打傘步行。
好在千秋殿距離立政殿也不算遠,謝昭昭叫重喜去取傘,自己則站在檐下避雨。
這兩日天氣不好,總無端下雨,今日更是一整天有大半時日都在淅淅瀝瀝滴著雨,陰濕的空氣裹挾著一絲潮熱,連帶著雨里夾著的風也變得黏膩悶人,直將人憋得有些窒息。
她等著重喜的功夫,時不時有人從千秋殿內走出來。
太后守喪白日和夜裡皆有不同的王室成員或臣子相守,如今趙瞿來了靈堂守夜,那白日守靈之人便可以換崗回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