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伊喜歡人類身上的體溫。
她提著東西回了醫院,站在輸液區的門口停下了腳步,朝著裡面望了眼。
肖妄那一頭鮮艷紅髮,讓人總可以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此時他正弓著腰背,頭顱低垂,整個人看上去都蔫蔫的,時不時才像是想起了什麼,抬頭看上輸液瓶一眼。
周圍的病人不少,他長得也算高大,此刻卻愣是給人一種可憐兮兮的感覺。
像那種被主人扔在路邊,從寵物狗變成了流浪狗的小狗。
凌伊唇角微挑,欣賞了一會兒,才邁步朝著他走了過去。
肖妄沒能察覺到她的去而復返,虛焦的眼瞳怔怔出著神。
凌伊一離開,他就開始神思恍惚,那些被忽略的身體和心理上的不適全部都找了上來。
他已經開始忍不住想念她了,儘管她才離開不久。
肖妄萎靡不振,身體的不適和混沌的大腦讓他對外界的感知幾乎降到了最低。
因此他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凌伊已經回來了,只察覺到了一道陰影擋在了自己面前。
他懶得抬頭,根本沒有去關注對方為什麼會站到自己面前。
直至對方遲遲都不曾離開,一直擋著光,肖妄才倦怠地抬眼。
逆光下,對方的臉被不均勻的光影切割,面容虛幻模糊得仿佛意識不清醒時看到的幻覺。
肖妄不由伸手抵住額頭,混亂地想,難道他已經燒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了嗎?
燒傻了凌伊還會要他嗎?
肖妄亂糟糟的想著,直至冰涼的手突然被對方給握住,壓著放了下去。
他認得出凌伊的手,於是立馬呆住了。
她彎腰湊近了他,清淺濕熱的呼吸飄了過來:「很難受?」
肖妄眼神空白地望著她。
驚喜、茫然與莫名的情愫交織著,讓他連呼吸都忘記了。
他本能地抓住了凌伊的手,感知器官清晰的確認著自己摸到的並不是一團空氣,才終於確認這不是幻覺。
「……凌伊?」肖妄喃喃著,低啞的嗓音顫抖。
「嗯?」她含笑注視著他,「不想我回來?」
「沒有!」
肖妄急切地否認,小狗似的蹭著她,因為發燒而泛紅的眼尾看上去更紅了。
他迷戀地眯起了眼,貪婪的感受著她的氣息。
……真的不是夢。
他再次確認了這一點,勉強動了動腦子思考。
肖妄記得凌伊說的每一句話,於是他意識到,自己又被她給捉弄了。
她總是喜歡玩這種遊戲,將他的心情挑動得如同坐了過山車一樣,起伏不定,時刻都提心弔膽。
得不到安寧,卻又不至於被玩弄到崩潰。
她深諳可持續發展的道理,總會在他被玩崩潰之前,又遊刃有餘的餵過來一顆糖,讓他轉眼就忘記之前經歷過什麼。
感情是如此,那方面也是如此。
以至於讓人恍惚到,都開始認為傷口中滲出的血都是甜絲絲的。
感官錯亂。
不過還好,她只會和他玩這種遊戲。
肖妄拽著她的衣角,把哭腔咽了回去,只濕淋淋地看她,「凌伊,我好想你。」
他說話時身體前傾的弧度極為明顯,整個人都像是恨不得直接貼到她身上來。
但肖妄又克制的沒有真的貼上去,害怕她會推開自己。
凌伊摸了摸他發燙的臉:「別撒嬌了,先吃飯。」
她將買回來的粥拿了出來。
肖妄這才注意到她是提著東西回來的。
她離開竟然是為了去做這種事……
他被這驚喜砸得暈頭轉向起來,喉嚨像是被一陣陣酸澀和甜蜜堵著,隻字難言。
於是洶湧的情緒便全部都從淚腺里跑了出來。
「不許哭了,」凌伊微蹙了下眉,「再哭就不好看了。」
肖妄立刻就動作急切地擦掉了眼淚,靡紅的桃花眼努力睜大,裡面是掩飾不住的脆弱和驚惶。
他慌亂地接過粥,用手忙腳亂又不知道在忙什麼的動作,試圖掩蓋掉剛才的一切。
本就混亂的大腦開始劇烈的嗡鳴了起來。
在這種嗡鳴聲中,他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肖妄努力控制著自己,強迫兜著眼淚的眼眶把晶亮的液體憋回去。
「沒哭,我好看的……」
他知道自己只有這張臉吸引得了她,仰著頭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