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湯藥放到鼻尖輕輕嗅了嗅，確認無誤後，這才仰頭一飲而盡。
女人接過空碗，面上卻露出一抹為難的神色，遲疑片刻，方才說道：「我們這鄉間僻壤，村民們生病皆靠此藥，退熱倒是極快，只是……」說著，她的目光看向睡在裡面的牧蘭淵，輕輕嘆息一聲，「這公子身上的傷，便真是無能為力了。」
「可請得到大夫？」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面露尷尬之色，「大夫倒是能請到，只是……」她微微停頓，面露窘迫，接著說道：「請大夫上門看診，至少得二十文錢，可我們家境貧寒，實在難以拿出這筆費用。」
姜離聞言，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卻半個銅板也不曾摸到，不由面露愁容。
她目光一轉，剛準備去牧蘭淵身上探尋一番有無錢財，卻瞥見他腕間戴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手環，竟是黃金打造而成，在昏暗的屋內閃爍著熠熠光芒。
未曾多想，她順手便將其脫了下來，轉手遞給了站在床榻前的女人，輕聲說道：「勞煩大姐將這東西賣了請大夫，再給我們買身衣裳，剩餘的錢便贈予你們，權當是報答救命之恩。」
中年女人雙手捧著那珍貴的手環，震驚得與身後的男人對視一眼，聲音顫抖著說道：「這是金子做的！妹子，萬萬使不得，這物件賣了怕是夠我們生活十年不止了，這太貴重了，我們實在不敢收。」
姜離神色堅定，微微搖頭道：「大姐莫要推辭，便當做是你們救我們的報酬吧，還請快快去請大夫，莫要再耽擱了。」
女人低頭瞧了瞧手心的手環，猶豫再三，終是說道：「那我便收下了，這位小郎想來是妹子的夫郎吧，當時他為了救姑娘，可是拼了命地爬著前來，膝蓋和雙手都鮮血淋漓，那場景，真是嚇人得緊。」
第406章 她們算什麼權貴
姜離聽聞此言，心下微微觸動。
他竟未在自己倒下之時痛下殺手，反而費力尋人求救？
這似乎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見姜離神色似有異常，女人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姑娘若有事，儘管吩咐我家這口子，我這就去賣了手環請大夫來，對了，我姓陶，鄰里都喚我陶大姐。」
姜離微微頷首，「勞煩陶大姐了。」
對上姜離的目光，陶大姐不禁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而後拽著自家男人匆匆出了屋子。
姜離走出屋子，只見那陶家夫郎正在編織著什麼，姜離走了過去，「你在編什麼？」
陶家夫郎手上動作不停，微笑著回答：「我在編竹籃呢，還有竹筐和一些小巧的竹製擺件，這些東西若是編得精巧，賣給鎮上有錢人家，也好補貼家用。」
說著，他指了指不遠處已經編好的幾個成品，「你瞧，這些都已經完工了。」
姜離抬眸看去，這才發現那裡竟靠了許許多多編好的成品，她點頭，「不錯，編得很細緻。」
陶家夫郎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只要能賣個好價錢，累點也值得，我還想著再編幾個竹扇和竹花瓶，說不定富貴人家的公子會喜歡，這麼一堆才能換來一斗米，若不再努力些，如何能活下啊？」
姜離瞧著他被磨出血的指頭，眉頭輕蹙，「我見你們這裡有許多良田，溫飽應當不成問題，為何還要做這辛苦的活？」
陶夫郎搖了搖頭，滿眼的苦澀，「姑娘有所不知，此地良田雖多，卻盡被那村鎮上的里正霸占，她們巧立名目，強取豪奪，我等小民，敢怒不敢言吶。」
「前些年我又生了病，家中無錢醫治，險些喪命，幸得小女孝順，毅然參軍，才換來一兩銀子為我治病，可這也只是杯水車薪，家中依舊困苦不堪，那些權貴整日花天酒地，欺壓百姓，絲毫不顧我們的死活，賦稅繁重，徭役不斷，這日子真是暗無天日，不知何時才是盡頭。」說罷，陶夫郎長嘆一聲，眼中滿是絕望與無奈。
姜離聽著心中湧起一陣涼意：「我聽聞參軍可得十兩銀子，為何只有一兩？」
男人眼中滿是痛楚與無奈，顫聲道：「起初我們也以為能得十兩銀，以解家中困境，豈料，這銀兩竟被層層剋扣！從軍中校尉至地方官員，皆如惡狼般貪婪，雁過拔毛，將那應得的九兩硬生生吞去。」
他嘆息一聲，「罷了，這日子總歸還是要過的，只是我那女兒已經許久沒有音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說罷，他淚如雨下，悲聲淒切，令人動容。
姜離眼中涼意更甚，「竟無人管管這等惡事嗎？」
陶夫郎苦嘆一聲，「這權貴相護，誰又能為我等小民做主？那裡正上頭有人撐腰，與縣中主簿沾親帶故，即便告到縣衙，也是無濟於事，反倒會招來更多災禍，我等只能忍氣吞聲，苟且偷生。」
「朗朗乾坤，豈容這等惡人為非作歹！」姜離嗓音裡帶著一層弒殺之氣。
陶夫郎眼中閃過一絲希冀，卻又瞬間黯淡，「我見姑娘氣度不凡，想來並非普通人，定是城裡來的大戶人家，姑娘心善，只是這世道，權貴橫行，我等草民如螻蟻般卑微，只求能平安度日，已是萬幸。」
姜離輕哼出聲。
她們算什麼權貴！
便是真的權貴犯了事，落在她的手中，也定叫她們後悔來這世上一遭。
第407章 你警惕心一直都這麼強嗎
黃昏將近，陶大姐終於帶著大夫趕來了。
姜離沒敢猶豫，立即將人帶進了屋中。
大夫給牧蘭淵把脈，眉頭卻越皺越緊，良久，他才嘆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