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骨上的冰晶漸漸消融,水痕蜿蜒似淚。
他喉結微動,似要言語,最終卻什麼也不曾言說。
第730章 陪嫁媵郎
鎮北侯府楚驚雀書房
「這次回來便不要到處亂跑了,待到開春之後就去西越吧。」楚驚雀嘆息一聲,目光落在楚厭的手腕上,「聽寂夜說你手腕受傷留疤了?」
「怎麼了?這疤痕礙了母親眼了?」
聽著他夾槍帶棍的話,楚驚雀又是一聲嘆息,「你放心,北疆不會一直被壓迫的,待到北疆大勝那一日,母親定會將你風光迎回,到時候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母親絕不阻撓!」
「說得好聽!這侯府里不是只有我一位少君,母親做什麼不讓那庶子去做讓人賞玩的東西,卻偏得要讓我去?」
楚驚雀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西越皇族豈容卑賤血脈玷污?便是庶子才冠九州、貌勝謫仙,骨子裡流的終究不是世族嫡系的血。」
楚驚雀嘆息出聲,「和鸞郎乃兩國邦交之禮,若讓一個庶子登堂入室,豈非讓西越以為我北疆有意挑釁。」
「一旦戰事驟起,我北疆如今尚無一戰之力。」
「母親難道沒有讓人閉嘴的本事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母親身後還有整個北疆百姓,豈能冒險?」
楚厭薄唇緊緊抿著,他就這樣盯著楚驚雀,「在母親心裡終究是更疼那個庶子的!」
丟下這麼一句楚厭便往外走去,卻在門口撞見了楚昀,他不知在這裡站了多久。
楚厭猛地收住腳步,錦靴在青磚上碾出半道弧痕。
他盯著眼前素衣如雪的身影,喉間驀地湧上一股鐵鏽味。
quot兄長好雅興。quot他齒尖磨出這五個字,腰間錯金玉帶扣撞出清脆聲響,quot深更露重,倒學那起子賤婢行徑!quot
楚昀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蜷。
檐角銅鈴被夜風撩動,晃碎了他半邊身影。
從前他與楚厭的關係是很好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變了。
楚厭這般凌厲的話語像柄未出鞘的刀,此刻正硌在兩人之間的磚縫裡。
quot小弟。quot他喚得極輕,月光在眉間凝成霜色,quot楚家祖訓,長幼有序.......quot
quot好個長幼有序!quot楚厭突然截斷了他的話,quot我竟不知,秦樓賤籍之子也配提祖訓?quot
夜風卷著殘葉撲進迴廊。
楚昀蒼白的指節按在玉佩上,那上面有道裂痕,恰似十年前被楚厭親手摔出的紋路。
他忽然極淺地笑了笑:quot你剛回來還是別惹母親生氣了,先回去歇息吧,你帶回來那人....不如就放了吧,我看她也不是壞人。quot
「你見過她了?」
楚厭忽然欺近,玄袖擦過對方雪白衣襟,帶起一陣沉水香風。
「我告訴你,她是我的人,你再敢指手畫腳我就殺了你!」
聞言,楚昀面色白得近乎透明。
楚厭卻已轉身離開,墨色衣袍翻湧如夜潮,轉瞬便吞沒了那道孤清身影。
唯有檐角銅鈴兀自搖晃,在兩人之間劃開一道永遠跨不過的鴻溝。
楚昀垂下眼眸低低的嘆息了一聲。
他緩緩抬腳走了進去,在楚驚雀跟前跪了下來,「母親,我想陪著楚厭一起去西越。」
楚驚雀一愣,「不行……」
知道她要說什麼,楚昀不急不緩道:「母親放心,我自知身份卑微,此去不是以和鸞郎的身份,而是以弟弟的陪嫁媵郎。」
第731章 少君息怒
楚驚雀端坐於紫檀案後,聽見楚昀的話不禁抬眸看了過來,指尖輕叩鎏金手爐。
「收起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你弟弟去往西越是主命,不可違抗,你就好好待在府里,待你弟弟去往西越之後我為你擇一門好親事。」
楚昀抬眸,眼底映著窗外紛揚的雪色,低聲道:「可西越路途遙遠,後宮之中素來多算計,阿厭孤身一人,我終究是不放心的……」
「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他這些年來走南闖北,比你更懂得如何在新的地方立足。」
楚昀唇邊掠過一絲極淡的無奈,似雪落無聲。
他未再多言,只是微微垂首,長睫在臉上投下一片淺影。
「雪深路滑,早些回去吧,莫要凍著。」楚驚雀終是放緩了語氣。
楚昀靜立片刻,終是轉身離去。
白衣拂過階前積雪,未留半分痕跡,仿佛他從未踏入這廳堂。
……
楚厭踏著夜露歸來時,玄色錦袍上還沾著一身冷意。
院中石燈昏黃,照見青磚上兩道蜿蜒的銀光。
那是他豢養多年的劇毒之蛇,此刻卻僵直如枯枝,蛇信垂在獠牙外,鱗片都凝成了死白色。
quot來人!quot這一聲裹著雷霆之怒,驚得檐下夜鴉撲稜稜亂飛。
小侍連滾帶爬地撲到階前,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quot少、少君息怒!quot
楚厭靴底碾過蛇屍,骨節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