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蘭淵一頓,忽然就垂下了眼睫。
他長睫顫了顫,忽然就扣住了姬離的手。
十指相纏按在枕上。
紅燭將盡時,牧蘭淵終於啞著嗓子喊出一聲:「阿離。」
床幔徹底垂落,掩去一室荒唐。
遠處傳來四更梆子聲,朱雀城的黎明尚遠。
翌日。
牧蘭淵睜開眼時,日光已斜斜地切過窗欞,在錦被上投下一道刺目的金線。
身側衾枕微涼,連一絲餘溫也未留下,仿佛昨夜那場抵死纏綿不過是場荒唐大夢。
他支起身子,赤著的胸膛上還留著幾道曖昧紅痕,長發凌亂地披散在肩頭,襯得那張俊美鋒利的臉上愈發透出幾分陰鬱。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過空蕩的床榻,他忽地嗤笑一聲。
果然,又是這樣。
那女人從來都是如此。
披衣下榻時,牧蘭淵故意踢翻了床邊的熏爐,香灰潑墨般灑了滿地。
外頭侍從聞聲慌忙跪了一地,卻見牧蘭淵斜倚著屏風,唇角勾著抹玩世不恭的笑:「慌什麼?本王又不會殺了你們。」
話雖如此,可眼底卻像淬了冰,顯得整個人都凌厲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池衡緩步走了進來。
「主子。」池衡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來,「夏棠送來的。」
牧蘭淵隨意一瞥,竟是聖旨。
他伸手接過,緩緩展開。
隨即,眉頭微微舒展,唇角竟露出了一抹淺淡的笑。
池衡有些疑惑,「主子,可是有喜事?」
牧蘭淵瞧著上面的字跡,緩緩讀了出來。
「孤紹膺景命,統御九州,懷柔八表,綏靖萬邦,惟東夷之主牧蘭淵,英姿峻邁,器宇淵凝,昔執干戈以衛其民,今輸誠款而附天朝,孤嘉其忠悃,念彼雄才,特降殊恩,錫以崇秩,用彰異數,永固藩屏。
茲冊封牧蘭淵為邦國君,位亞宸極,禮同帝後,然不拘椒房之制,仍領東夷王爵,俾世守其土,自治其民。
其制如下:
邦國君班在諸王之上,朝覲之際,設黼扆於孤側,儀衛視親王,旌節羽葆,悉如典章,東夷故地,一仍其舊,許以專征伐、理賦稅,然必稟命天闕,歲修職貢,永為不叛之臣。
若得嗣息,當兼祧兩國,或入承大統,或嗣守東藩,用弭鬩牆之釁,共保磐石之基。
孤與邦國君,雖結鸞儔,實同股肱,亦若唇齒,內外機務,協心共濟,以寧億兆。
布告遐邇,咸使聞知。
欽哉!」
第872章 像一件無用的戰利品
話落,牧蘭淵將聖旨收了起來,唇角笑意更深。
「往後,本王便不是那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了。」
池衡:「……」
池衡默默的瞧了一眼陰霾盡散的自家主子,只覺得頭都在隱隱作痛。
他不信主子沒有發現,姬離這是以恩寵為枷鎖,用禮遇換實權,歲歲來朝之制逐步削弱東夷自治,華美辭藻下,每一句皆是制衡,柔情背後唯有江山永固。
池衡嘆息一聲。
「她的意思是若與主子有了孩子,或可繼承大統,也可承繼東夷王位,如此一來,也算了卻主子一樁心事。」
牧蘭淵聞言,唇角笑意更深。
「她既鬆口,便是允了本王最初的請求,況且,我們的孩子承繼東夷,於她而言也是好事。」
池衡瞧著自家主子臉上真心實意的笑,輕輕垂下眼睫。
罷了!總歸也不是這姬離的對手,她對主子也並非無情,如今這局面,也挺好的。
只是……
想到夏棠今晨送來聖旨那冷淡的模樣,池衡心中划過一抹酸澀。
她竟半句告別之言也未說。
瞧著池衡此刻的面色,牧蘭淵挑眉:「那夏棠走了?」
「嗯。」
「便沒留下個隻言片語?」
「沒有。」
「如今天下大定,東夷這裡也暫無要事,你若……」
「不必了。」池衡行了一禮:「她於我而言並無甚不同,可有可無罷了,況且我東夷又不是沒女子,若我想嫁人也不難。」
話落,他便退了出去。
牧蘭淵無奈的搖了搖頭,到底也沒有多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