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鮮粥歷經千帆終究還是上了桌,就是裡面的鹽成分過於逞英雄,要給鮮蝦一個貼近原生家庭的環境。拜託,它都死了,做樣子給誰看。
伊實用完晚餐一聲不吭去了倉庫,罕見地沒有拎著酒杯。天空一碧如洗,像被扒光羽毛的海鳥。我在落地窗前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去倒水。
從醫院帶回來的藥放在冰箱頂上,那裡是藥的群居地,只因高度恰好是伊實抬起手而不費力的程度。對我來說就有點費勁了。
我站在椅子上堪堪和它們平起平坐,翻找今天剛開的藥是哪一袋。第一次體會到老鼠的工作有多麼眼花繚亂。
刨了半天我才意識到,我壓根看不懂藥名,就算拿在手上也認不出來。我突然泄了氣,光罰站,和藥物進行靈性上的對話:我是想一了百了,但是沒了你我要額外遭受很多痛苦,行行好,自己滾到我面前來。
身後傳來聲響,我一回頭就看到伊實氣勢洶洶地向這邊走來,腦子一炸,連忙抬手解釋道:「我沒有,我只是在找……」
他沒給我一秒解釋的機會,半蹲,右手勒住我的大腿,托起我的臀部,腳尖一抬踹開椅子。我扶在他肩膀上,因椅子重重倒在地上而抖了三抖。
「……」難伺候的另有其人。
「找什麼?說。」伊實的語氣比法庭上的最高級法官還要大義凌然。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確看的更長遠,我回答道:「醫生下午說的那個。」
紙老虎只是看著凶罷了。伊實只不過刨的姿勢比我酷,最後也是沒找到。
「算了,你別吃了。」他放我下來,「都別吃了。」
「?」
他把所有藥都裝進一個袋子裡,叫我提著,隨後打開從右往左數第二個櫥櫃,拿下兩瓶酒,叫我抱著,自己一手兩瓶,總共六瓶清空了那層櫥櫃。
不是火山爆發了要搬家逃亡了的話我想不出別的情況能讓他這樣。
「虧我還燒了一堆火,」伊實把我帶到倉庫,邊走邊說:「你倒好,背著我和冰箱喜結連理,別想著狡辯,這點暗示我看得懂。」
是的,醫生讓我注意保暖,他不會理解成放火上烤一烤能疏鬆筋骨吧?
倉庫外有一口大鍋,
不停冒出火星子,熱浪淹出周圍幾米。事實沒有這麼誇張,只是我抱著酒瓶和藥片站在這口鍋前,臉龐被烘得毛孔張開,這對於一個體驗過荒郊野林雪路徒步幾小時的中國南方小孩來說,幾乎等於回家。
「坐。」
伊實搬來兩個小馬扎,從我懷裡抽出愛酒——即將不是了,一堆酒被隨意擺放在地上,最煩酒里有無端氣泡的人此時連冰塊都不想了。
「扔進去。」他指揮道。
我不明其意,干睜著一雙眼睛。
「把它們扔進去。」他重複道,眼神示意那堆藥片。
火焰的原料是細木柴和乾草,夠燒,怎麼也輪不到塑料片和化學成分濃縮物。躊躇的後果是遭受更凌厲的視線,我不如識時務為俊傑。
我一盒一盒地往裡丟,宛若清明節燒紙,鼻尖和背脊已經雨紛紛。
伊實開了酒,仰頭飲一口,低吐一聲朦朧的告別,隨後連瓶帶酒拋進火堆里。
火舌捲起三尺高,印出伊實晦澀濕潤的眼眸,碎玻璃在哭泣,叮叮噹噹餘音繞樑,撕開渾厚的黑夜扮藍色的鬼臉。
「你的表情在問我幹嘛要這麼做。」伊實又開了一瓶酒,喝一口,丟進去,「很明顯,我在解決後患。」
氣焰迸得更旺,饕餮巨獸般吞占這片雪地,和冰冷的緯度對抗。我說不出話來,嗓子烤得干啞,目光無法從他暖色的臉上移開,瞳孔瑟瑟發抖,但這並不是害怕,也不是寒冷,是隱隱作痛下的試圖去理解。大腦和心臟有一個正遭遇矇騙,永遠無法達到完美的貼合。
「這算小題大做嗎?我不覺得。」伊實垂眸望著那堆焚燒的嗜好,「有人他媽的從來不聽進我的話,我還一直敲門簡直是蠢事一樁。」
說的是我吧。失去了信任的能力,精神殘疾,要他一次次賣身挽救。
「既然你介意那個女人的事情,我就一次性和你說開好了。手別停,殺人犯銷毀作案工具是基本素養。」伊實不給予我片刻滯愣的機會。=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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