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均力敵的對談在雙方相互欣賞的情況下必然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可惜夏理被戳中了痛處,更像是一隻為了掩飾傷口而尖叫的小貓。
Eric自知繼續下去只會惹對方反感,意猶未盡地挑了挑眉,到底換下了原本的回答,接上一句:「我是觀眾,只看戲。」
這場劇不好看,四幕戲才演至第三幕,夏理就起身打算離開。
他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Eric還要在這裡留多久都與他無關。
池座中央少有空位,夏理一邊往外走,一邊不斷說著抱歉。
他在終於邁入大廳時長長舒了口氣,抬眼眺向穹頂下那盞碩大的吊燈,一瞬間感到一陣目盲般的恍惚。
明暗的劇烈變化帶來暫時的失衡,夏理花了點時間才適應,好像終於擁有身體的幽靈,哪怕站上地面都感受不到真實。
屏幕又一次亮起來,依舊是不變的三個字。
夏理隔了幾秒才接,聽見一道熟悉的嗓音用他不曾預料的冷靜口吻念出了他的名字。
「夏理。」
徐知競的聲音其實最適合說情話,低沉又不過分醇厚,甚至還留有一絲尚未徹底褪去的少年氣。
可現在,他卻仿佛正壓抑著試圖保有基本的體面,寄希望於編織謊言的人能夠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
「要我去學校接你嗎?」
憤怒是一件很容易感知的事,何況夏理確實有錯在先。
他心虛地先搖了搖頭才想到回答,捧著手機小聲說:「我已經在路上了。」
「這樣,那我等你。」
「不用等……」
夏理話沒說完便被自己打斷了。
他的腳步跟著話音停下來,一錯不錯讓目光凝聚到徐知競身上,看對方盯著自己發出了一聲冷笑。
那聲音是從手機里傳出來的,反倒顯得不真實,更像被加上配音的默劇,與畫面割裂出細小的時間差。
「實驗報告寫完了?」
「……徐知競。」
「你可真聰明,迫不及待找下家。」
徐知競這次終於朝夏理走過來。
他隨手掛斷電話,將手機丟進口袋,先前在耳畔曲得泛白的骨節此刻以更強硬的力道攥在了夏理腕間,即刻製造出鈍痛,毫不體貼地拽著夏理往停車場走。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知道?」
徐知競捉著夏理很重將手臂往回扯了一下。
「要搬出去,要做實驗。你就這麼肯定他比我好,想把我踹了?」
徐知競說這話時來了一陣風,將他的頭髮吹亂了,在夏理倉惶不安的心裡翻出很久以前的影子。
夏理腹誹徐知競的愚鈍,非但猜不到他其實只想離開,還要幼稚地和別人比較,以為是他喜新厭舊。
這帶來新的痛楚,在夏理空蕩蕩的心室中撕裂出難以言明的苦澀。
類似於突然掉進一場明知回不去的夢,一切都是朦朧而美好的,一切也都是陳舊且凋零的。
年少的徐知競是困在時間裡的一道標誌,夏理偶爾回看,他就溫溫柔柔定格在遠去的十六歲。
「徐知競,我們現在算什麼?」夏理願意再給徐知競一次機會,「我們在談戀愛嗎?」
「談戀愛?」徐知競笑著反問。
他拉開車門,把夏理丟進副駕駛座,根本不繞路,欺身壓上去,用膝蓋擠開了對方緊並的大腿。
「你想怎麼談?用你這張嘴吃完我的再去哄他?」
徐知競氣得眼紅,年輕躁動的靈魂根本不懂該如何愛人,只知道要把憤懣連同欲望一起發泄出去。
他伸手去扯夏理的衣襟,把那件黑色的大衣拽得卡到對方手肘上。
夏理罵他有病,他就一言不發撲上去咬夏理的嘴唇,被掐住脖子也不肯鬆口,要把夏理的血都咽到自己肚子裡去。
「因為你給錢就能睡我,所以覺得別人也和你一樣下作是嗎!徐知競!」
夏理用一切方式拒絕,咒罵、踢打,拿濕淋淋含著淚的眼睛與徐知競對視。
兩座車狹小的車廂從最開始就決定了他的失敗。
無效的抗拒反而蹭著徐知競成為一種邀請,催促他愈發肆無忌憚地將夏理往椅背上摁。
「徐知競,我不要和你做!你滾!」
第18章
車裡驟然安靜下來。
一瞬空白過後,漸漸由無序的喘息與斷斷續續壓抑不下的抽噎填補。
夏理被咬破的下唇沾著血,靡艷得好像世紀末的影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