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容色不似先前那般冷淡,透著股冷銳的寒氣,還有蔑視生靈的孤傲。
等前方人站穩,放在桌案上的手指輕輕一彈,漆黑木盒內光華涌動,霎時間幻化出兩條藤蔓將人緊緊縛住。
盒內有怪異的生物爬出,像一灘生著獨眼的爛泥,眸中光芒射出,在那弟子身上來回遊走一番,不見異常,又落下腦袋收回藤蔓,重新縮至黑盒內。
齊雲天輕哼一聲,掌心靈光涌動,隱約可見雷光光芒似小蛇遊走,滋滋作響。
翻掌驀然朝著那弟子拍去,砰的一聲帶起那弟子痛苦悶哼。
齊雲天鷹眼在他身上定定落了三秒,不見有異,方才揮手,繼續道:「下一個。」
伐竹前面一人緊張地握了握拳,片刻之後聽得齊雲天不悅催促,方才提步入內。
眼前再無一人遮擋,伐竹就立在珠簾後,仿佛前面腥風血雨下一秒就會直直撲面而來,而他避無可避。
他回頭,不敢吭聲,以眼神給晏空玄示意。
藤蔓縛身搜索,甫以噬骨雷掌呼應舊傷,要找出晏空玄來輕而易舉。
再加上此地封閉狹小,四下又都是各宗門的人,齊雲天早有準備,情況全然不比在清天城時。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晏空玄卻不看他,此刻心不在焉望著門外方向,還是一如既往沒心沒肺的模樣。
「你們幾個,隨我來,聖女有事喚人幫忙,你、還有你。」
晏空玄立在門前,順著門框看到不遠處離珠在招呼測完的弟子,忽而眉頭舒展,在伐竹肩頭輕輕一拍,而後扭身踏出門外。
正巧雲卓入內,二人在門檻擦肩而過。
「你做什麼……」
雲卓話未問完,晏空玄就大步跨出門外,旁側伐竹緊緊抓住他手臂。
「那小子解手去了,師兄我有點緊張,你能不能先上?」
*
外頭月色更加烏沉,血色月光照在地面,如同發酵的沼澤地,人行在其上也有些醉酒感晃悠。
離珠在前面緊步帶路,那些個男弟子一臉發懵,問離珠聖女有什麼事相幫,離珠只含糊其辭,說等到了就知道了。
晏空玄吊在隊伍最後,目光穿過竹影瞳瞳,依稀瞧見屋檐掛著的紅燈籠下,兩道影子相對而立。
一人身穿大紅喜袍,另一人清粉素雅,卻是蕭長風與蘇葉。
紅燭光影幽幽,照在二人面上影影綽綽,纏繞在二人周身的氛圍說不清道不明。
晏空玄望著這一幕,黑眉舒展,神情更加泰然自若,隨手摘了路邊還未完全開放的花苞,在指尖搓捻著把玩。
這頭兒隊伍慢悠悠行過,那頭蕭長風餘光瞥見朝這方望來。
只瞧見隊伍的尾巴,男人懶散似出來遊玩的身形,僅兩個呼吸就沒入拐角。
他順著隊伍行進方向望去,竟好似是聖女院……
神遊之際旁側蘇葉輕喚:「長風?」
他回過神來,蘇葉又湊上前一步問:「你怎麼了?」
「沒事,方才想事情稍微出神。」
蘇葉又觀摩他眉眼,隨後落在他身上喜袍:「今夜洞房花燭,你不去……怎麼在這裡?」
跟蘇葉也有年少的情義在,更甚至,蘇葉算得上他在合歡宗的朋友,有些話不能跟同門弟子說的,跟朋友尚且可說起一二。
他垂下眼睫負手其後,看著被月光照出的竹葉影子:「這婚姻非我所願,自也非她所願,心不同?如何洞房花燭?更何況……」
更何況他已決意走無情道,如今也只差最後一小步。
「更何況什麼?」
「更何況,我方才跟她說,我心已另有所屬……」
蘇葉呼吸微微一滯,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不禁跟著收緊。
想問他答案,眼下又怕知道這答案。
萬般好奇疑惑最終壓在心底,隨著悶熱的晚風飛掠遠走。
風晃蕩著掛在屋檐的紅綢,「嗒」的一聲,有隻紅燈籠掛的不牢靠,重重摔落在地,而後燃燒起來。
火團眨眼變大,沒多久燒得只剩骨架,內里那點豆燭還在風中苟延殘喘。
玉纖凝斜倚在床榻,一手緊攥成拳壓在小腹,額上汗珠涔涔,浸透鬢邊髮絲,直黏連在發白的面上,最後在尖尖的下巴上聚成一滴,墜落在被褥,被吸納了去,洇開一團深色。
小腹好似有困獸掙扎,指爪利齒嵌入她的血肉,要將她生生撕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