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褚纓轉身,重新面對著那墓碑。
「從記事起,我便跟在持耀君身邊,他許我吃穿不愁,令我身份尊貴無人敢欺,也從未拿這個秘密要挾過我言行,我自是感激,也該感激。」
「可……」
她頓了頓,手指縮緊。
「褚危與他不一樣,哪裡都不一樣……」
「哪怕有一天,我必須反了他,我想,也是可以的吧。」
褚纓真的討厭他這樣的人,滿心算計,還妄圖永遠掌控她,這「常寧城」的名字,她也討厭極了。
天下兩州五國,更迭不休,戰役不息,何時寧過。
無非是這一城的祥和安寧罷了。
褚纓微微閉眼,平復了一下心情後再次睜眼。
「對了,明日見秋宴,你不必跟著我。」褚纓靠近止期,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
止期靠近,褚纓壓低聲音,「明日你與戾期一起,去黃金軒就好……當然,不是以『長公主侍從』的這個身份。」
————
宮宴向來與平民無關,哪怕宮裡再熱鬧,城裡頭的百姓,也都照常過著自己的日子,無非是在那些公子小姐的轎子行過時看上那麼幾眼。
然後說道上幾句——
「瞧,那宮裡又辦宴了。」
「我只關心工民薪水何時發放……當然,漲薪就更好了。」
「宛如做夢。」
「哎嘿,顯著你了!」
「……」
集市照常熱鬧,長樂巷依舊燈影錯落、人頭攥動。
這日,褚纓只隨意挑了些隨從跟著自己,華麗的轎輦駛過街道,人們都習以為常,自覺離得遠遠的,生怕惹了這位不高興。
一路平靜,到達宮內,褚纓抬眸望了眼刻著「平湖」的牌匾,進入院門,走在小石路上,腳步慢悠悠的,語氣也十分懶散。
「幾時了?」
「回殿下,已快午時。」
褚纓笑笑:「倒是趕上個好時候,正巧能吃上宮中準備的午膳。」
「是……」
隨從輕輕附和,心中微微嘆氣。
巳時開始,賓客便都來齊,除了這長公主。君主派人來催了足足五次。
也不知平日裡跟在殿下身邊的兩位侍從去了哪,他們這些下人猜不透殿下的心思,折騰了好一會才讓殿下勉強滿意,肯上路。
緊趕慢趕,也只能遲到了……
隨從默默在心裡安慰自己,君主應當不會對昌寧殿下太過苛刻。
相比下來,褚纓心中倒是毫無波瀾,她不在意遲來了這事兒,昨日本就鬧得不太愉快,今日鬧點脾氣,多正常的事情。
她不緊不慢,一邊賞著景,挪著步子往宴會場地走。
此次見秋宴舉辦,是在風光秀麗的平湖苑中。
在外辦宴,多是讓人互相交流玩樂的,賞花作樂,詩詞歌賦,或者阿諛奉承、攀炎附勢。
原本,褚纓也是這麼以為。
她並不完全清楚褚危究竟想做什麼,只猜到或許不簡單。
直到現在。
還未走到宴會地點,便看見兩個勁裝男子,腰上掛的是近衛所的牌子——那是持耀君設立的,只聽命於君主。而他們一人拉著一隻手臂,一身血袍的人被他們拖著,地上一片血漬。
褚纓瞥了一眼,側身避開。
二人沒有行禮,沒有言語,直直掠過褚纓一行人。
待他們走過,褚纓抬眸又看了眼,試圖分辨那人身份,但已然只看得見背影,便不再看,轉身繼續往前走。
「殿下……」
忽的,嘶啞的聲音顫抖著喊了一聲。
自身後而來。
褚纓腳步一頓,猶豫著轉過身,剛轉過去,衣擺便被扯住,猛一低眸,望見一雙布滿血絲的瞳孔。
「殿下救救我,殿下救救我!」
「大膽!」
褚纓嫌惡地踢開他,瞪向那兩名近衛,怒道:「日日吃著宮裡的飯,還沒點力氣制住一個瀕死之人?!」
近衛相視一眼,立馬上前,但那人卻反應更快,竟是趴著挪動四肢又到了她腳邊,變本加厲抱住她的腿。
「殿下求求你……我不可以死,不可以就這樣死了,殿下救救我,我什麼都可以為殿下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