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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

李霓裳又想起白天發生的一件事。

在此祭祀姑母的時候,裴世瑛是叫裴世瑜替代他念誦祭文並行焚化之禮的,理由便是姑母生前對他極是憐愛。

雖然這是小事,君侯也解釋過了,但當時,她還是覺得有點反常。

這種事,家中長兄既然在場,無論姑母生前如何疼愛裴世瑜,如此禮節,似乎都該由長兄操之。而在旁的君侯夫人毫無異議,仿佛此為天經地義,其餘離得遠些的人,如韓枯松,看去亦是不見異色。李霓裳自然便將君侯此舉歸結為裴家人曠達,不拘泥於世俗禮法,很快也就忘記。

然而此刻,當她再將這件反常的小事與眼前天王的異樣聯繫起來……

「快說!」

就在李霓裳被自己腦海里迸出的這個可怕之念給弄得心驚肉跳之時,突然,耳邊仿佛綻開一道驚雷。

她驀地回神,發現宇文縱已從墓碑前直身而起,面帶怒容地逼向自己,厲聲吼道。

他的模樣看去很是恐怖,仿佛一頭突然躁怒起來,隨時就要將面前之人撕作碎片的野獸。

她被嚇得不輕,心砰砰地跳,下意識地不住往後退去,正待扭頭逃跑,一陣夜風吹過,掠得墓旁的木槿窸窣作聲。

已逼到近前的這人忽然頓住了,看一眼木槿叢,又慢慢轉面,望向身後的墓碑,停了一停,只聽他用懊惱的語調對著月光下的那面墓碑柔聲低語了起來。

「該死!我又忘記了你的叮囑,發脾氣了。靜妹你千萬勿惱。我錯了!我不該對她這麼凶……」

他自言自語了一陣,完畢,當再次轉回臉,向著李霓裳時,臉上那兇惡的表情消失了。

「小女娃你行行好,告訴孤可好?此事對孤極其重要。」

「孤知你一定知曉的!」

衝著自己咆哮的惡人沒了。

眼前的這人,目中尚帶幾分殘餘的溫柔之色,小心翼翼地看她,用幾乎如同懇求的語調,希望她能告訴他這件事。

李霓裳早被方才那一幕看得呆住。

若非親眼所見,誰敢想像,縱橫天下呼雲喚雨的橫海天王宇文縱,竟會對著一面冰冷的石碑說出那樣的話。

這場面,若以常理來看,該是何等的荒誕。

然而李霓裳卻絲毫也不感到可笑。

她情不自禁想起在天生城初次遇見這天王之時的種種,心裡幾乎已是可以確定自己方才的猜測了。

不止如此,她更是斷定,天王已認定此事。將她叫來,不過只是為一個最後求證罷了。

一時間,她陷入了極大的驚駭和矛盾。

對面之人等了片刻,忽然又冷笑起來:「你不說,當我不知嗎?罷了,我這就親自去問他!」

言罷,他立刻丟下她,自顧便往長生寺的方向大步流星行去。

李霓裳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敢如此行事。

天王看去不像是在恐嚇她。

以此人的性情,這樣的事情,仿佛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她不敢想像,若叫這人就這樣闖入長生寺當面質問,將會發生什麼。

叫裴世瑜以這樣的方式,突然知曉此事,他又將會是如何的反應。

「你不能去!」

她的心跳得厲害,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朝他背影喊道。

「今日是裴家姑姑廿年忌日,你怎敢如此闖去,打擾安寧?」

「你問問姑姑,她願不願你如此莽撞而為?」

她知自己如此阻攔,幾乎等同於坐實天王之疑。

但她已無選擇。

天王的身形頓住了。

慢慢地,他轉過面來,仿佛變作了泥雕木塑,定在地上,一動不動,自顧定睛望那墓碑,片刻後,他轉過身,邁著凝澀腳步,從她身邊走過,終於,走回到了他方才坐的地方,抬手落在碑上,指輕柔地撫觸過鏤在石上的一列字。

月光照落,映顯出模糊的「河東故裴氏諱蘊靜墓」的字樣。

他粗糲的手掌久撫不去,仿佛篆在這冰冷堅石上的寥寥數個大字,便是此生他全部柔情的寄所。再片刻,人已是雙膝落地,俯跪在了墓前,將他的頭緊緊地貼靠在碑座的泥地之上,許久,背影一動不動。

四周悄悄冥冥,只有夜風拂動木槿籬牆的枝葉之聲。

「靜妹……靜妹……」

一道壓抑至極的似是哽咽的呼名之聲,從石碑的腳下發了出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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