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不錯,竟想出如此奇策!不但輕而易舉拿下白虎關,叫青州也不費吹灰之力便易了主。」
他忍不住又由衷贊道,難掩激賞。
裴世瑜在趕到青州之後,憑著侯雷通過白四等人及時搜集送來的消息,得知崔栩已帶著崔蕙娘領著一隊人馬連夜離開青州往齊州方向去了,便猜齊王恐怕已無法御下,面對江都軍隊進攻,力不從心。否則,以青州的軍力,就算得不到外援,也不至於如此快便鋪起後路。
只是當時,他也沒有想到崔重晏竟還敢回來,探聽到長公主已被送走,便立刻追去,本想將人救走,便可回去,誰知晚了一步,找不到人,只好又四處查訪,耽擱了一些時日。
等他得知消息,長公主竟落到江都王的手裡,被當做人質在送到白虎關前,崔重晏也回來,搖身一變成了世子,當即又追到陳士遜的大營,當面索人。在摸清陳士遜的意圖後,他便敏銳地聯想到了崔栩。
憑著他與崔栩打過的交道,他深信一點,比起背水一戰的崔重晏,崔栩才是青州內部最易被攻破的弱點,他又深知崔栩與崔重晏的矛盾,這才有了那一個引虎歸山引發內鬥的安排,果然奏效,輕而易舉達成目標。
裴世瑜方才正在舉箸,被天王那一句「當心噎住」的語氣聽得渾身冒出雞皮疙瘩,當場胃口全無。幸好他看起來很快如常,說起白虎關賭約的事,裴世瑜這才鎮定下來,懷疑是自己多想。
「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他依舊帶著幾分戒備地盯著對面的天王,隨口應了一句,「何況,若無身邊之人同心,以我一人之力,又能做甚事!」
此子不但勇武過人,有上將軍風範,更非一味逞勇鬥狠之人,善用計策。
更重要的是,他平日言行狂傲,但真正遇事,竟也能做到寵辱不驚,不是那種自恃功高便目中無人之人。
弱冠之年,便有如此沉穩的一面。
倘若再歷練一番,將來他能達成的功業,恐怕真正是不可限量。
天王一陣狂喜,心內憧憬無限,滿心滿眼,更是只剩下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以此掩蓋自己此刻的心緒。
這時,一片朝陽從東峰的方向噴薄而出。
原來不知不覺間,天已大亮。隨著朝陽躍空,眼前登時變得光明無限。
天王放下酒杯,再次登上他立過的那塊巨岩之巔,隨即轉頭,招手示意裴世瑜同來。
裴世瑜依言亦攀上岩頭,停在天王的身側。
「你看!」天王指著前方說道。
裴世瑜展目眺望。
隨著日出東方,聚在峰頂的雲霧在迅速消散。四周青黛參差,群峰起伏,朝雲與霞光如彩色的緞帶,披拂在了遠處的天際之上。在那片雲霞之下,黃渭曲流,若隱若現。
視線的盡頭,仿佛無窮無盡,更頭頂凌霄,足踏白雲。
大風掠過山巔,裴世瑜只覺如同置身神霄絳闕,心曠神怡,不由地長嘯一聲,胸中濁氣,仿佛盡數排去。
宇文縱的心情顯也極為暢快,隨他哈哈大笑起來。雄渾的笑聲與清越嘯音交雜,回聲震盪在群峰之間,久久不絕。
「兒郎子,你都想到什麼?告訴我!」他忽然止笑,轉面問道。
裴世瑜遇這日出勝景,心情舒暢,也就不計較被他逼迫著爬山爬了一夜的辛苦了,然而,轉瞬之間,又覺無限遺憾。
倘若此刻,身邊站著和他同看日出之人,不是這臊眉耷眼面目可憎的老賊,換做是她,那便完美了。
他不應。
宇文縱也不用他回答,一時豪情無限,興致勃勃地一把拔出自己的佩劍,指著西面道:「你看到了嗎?周野平開,沃地千里!那裡便是關中之地!長安已在我的掌中!」
接著,他將劍鋒指向北面。
「那裡!是黃河渭河!九曲之地,自古以來,兵家必爭!」
他手中的劍鋒映照著朝陽,閃爍出一道燦爛如虹的光輝。
伴著這一道如虹的劍氣,劍尖倏然再次轉向日出的那個方向。
天王的語氣亦隨之加重。
「那裡,是中原之地!」
他頓了一下,微微仰面。
「匈奴無獵!」
「關塞平清!」
「越裳奉贄!」
「風塵不驚!」
迎著絕頂之巔的大風,天王高聲誦吟,倏然轉向裴世瑜,雙目射出炯炯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