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賀利試了數次,皆是無法止血。方才公主派人送藥過來,信王又拒。
孟賀利也不敢問原因。
回去的路不算近,他不敢冒險。戰場上許多人,並非是死於傷重,而是死於失血過度。他只能先用手隔布壓著傷處止血,正折騰得滿頭大汗,看見那女子手握藥瓶走來,知她與上司有過一段特殊關係,暗鬆口氣,撒手後退。
謝隱山依然那樣坐著,任頸血不斷地滲流而下,看著她,一言未發。
瑟瑟亦沉默著,走到他的面前,麻利地接過孟賀利的事,敷藥在那道傷口上,再以柔荑用力按壓,待血終於慢慢地凝固,滲血漸止,她用一片已割好的布,一圈圈地繞著他的頸項,開始為他裹扎傷處。
高大而魁梧的男人如此坐在石上,頭臉便與她的頸胸齊平。
「若是纏得太緊,叫你透不出氣,和我說一聲……」
她盯著停在自己胸前的一顆男人顱頂,低聲地提醒,說出了過來後的第一句話。
話方出口,忽然自覺似是不妥,容易叫人想到別處,立刻閉口。
男人沒有應答。
她的胸在婦人當中,不算最為豐盈,但卻恰好,是他喜歡的樣子。
一掌握住,便叫人不想放開,足以把到入睡時分。
又或者,其實是因她長成那樣,他才會喜歡那個樣子的?
他忽然又記起有一夜,應當也是差不多如此的情景。她曾俯首貼唇在他的耳邊對他說,她有過很多男人,但他是她最喜歡的一個。
無論在榻上,還是在榻下,他都是最好的一個。
男人始終閉著目,不曾發聲,人更是一動不動,安靜地任她引布繞頸。
片刻後,面臉前一空。
清涼的晨風沒了遮擋,迎面拂過,激得他腦後毛孔陡然豎張,睜開眼,見她已為他處置完傷,人往後退去,邁步待走。
謝隱山從石上起了身。
「你隨我來。」
他說完,轉身向著附近山口處的林子走去。
瑟瑟看著他的背影,一頓,慢慢跟了過去。
來到林邊,離人群遠了些,謝隱山停步,轉過身。
瑟瑟停在他的對面,中間隔了幾步的距離,笑。
「信王有何吩咐?」
男人依舊靜默。
瑟瑟等了片刻,又笑。
「方才公主賜藥,信王為何不要?」
依然不見應答。
瑟瑟面上的笑容消失,目光微微閃爍,只立著,不再試圖引他說話了。
謝隱山的視線從她藏著幾分戒備之色的面上掠過,輕輕哼了一聲,終於開口。
「你在怕甚?我會強行扣你下來?」
瑟瑟面露幾分尬色,很快,神情轉為自若,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的麵皮向來厚若城牆,叫信王見笑。」
謝隱山不再應她,打開腰間蹀躞帶上隨身系的一隻小皮袋,從中摸出一件小物,朝她拋了過來。
瑟瑟被迫接住,低下頭,見是一枚玉石扳指。弓弩手在射箭之時,常套在拇指之上,用來保護手指不受弓弦磨礪。
扳指看去有些年頭了。堅硬的玉面之上,留了些許勾弦長年反覆擦損的痕跡。
瑟瑟不解地抬頭,對上對面男人的兩道目光。
「此物是我早年之物,早已不用,留著也是累贅。你拿著吧。日後若有性命之虞,叫人送來這個,我便知道了。」
他淡淡地道,言罷,不再停留,邁步從她的身旁經過,向著遠處那支整裝待發的隊伍走去。
瑟瑟眼中顯出幾分吃驚之色,愣怔一下,醒神過來,轉頭,看著他的背影,遲疑了下,道:「你留步。」
男人步伐未停。
瑟瑟將粗大的扳指往自己的纖指上一套,邁步便追,將他從後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