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霓裳知胡德永極為固執,見他堅持如此,也就遂他心意,不再推讓。出發後又走了半日,午後,一行人馬停在路邊小歇,領隊來報,此地距武節不到二十里路,走過前方的坡梁,便可遙望城池。
「昨夜我已派人快馬入城,傳報長公主與公主到的消息,料李軻應已收到,今日應當有所安排——」
他口中的李軻,是李長壽的族弟,頗多謀略,跟從李長壽多年,是李長壽的肱骨心腹。
李長壽本有三個兒子,早年跟隨李長壽相繼戰死,如今跟前只剩孫輩,最大的一個也才十七歲,難撐大事。
前朝覆亡,各地交伐亂戰,實力不算如何雄厚的李長壽之所以還能安然存到現在,除去他野心不大,仇家不多之外,也離不開這個族弟在旁襄助。
李長壽對李軻極為信任,不但任命他為武節副使,自己若是外出之,必也會將後方之事全權交託給他。
此次也是如此。李長壽發兵參與聯軍討伐孫榮之戰,將武節事務都交給了李軻,命孫子李忠節在旁協理,像迎接前朝長公主與公主這樣的事,自然提前有所交待。
領隊正在稟話,前方的土坡之後忽然下來一匹快馬,朝這方向疾馳而來。
領隊回頭望了一眼,說是自己的人,轉身迎了上去。
李霓裳也未多加留意,眺望著這片陌生的土地。
腕傷隱隱抽痛,思緒一下又被拉回到了昨夜的夢境。
心緒依然無法完全安寧。
她收回目光,正要去看姑母,也轉移走自己的注意力,這時,見那領隊狂奔而回,神情顯得極為緊張。
「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軻或已背叛節度使,要對長公主與公主不利!」
他大聲喊道。
正各自休息的眾人紛紛驚起。
李霓裳慢慢停了步。
崔交先前受傷不輕,為著趕路無法養傷,以致傷情至今未愈,方才正在閉目休息,聽到這話,猛然躍起,疾奔而上。
「消息哪裡來的?」
方才的來人,是城中的一名衛官。他收到來自李忠節的秘密傳信,說他和此前被接來的貴人李瓏都已被李軻軟禁,無法走出去半步了,懷疑李軻應是另有所圖,讓他們一行人千萬不要入城,立刻離去。
胡德永等人也都圍上,聽完,猶如晴空落下霹靂,無不變色。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眾人惶急發聲,讓趕快整隊,掉頭離去。
「怕是來不及了!」衛官神情焦慮。
「李軻一早便帶著人馬出來,說親自來迎長公主與公主一行人。我是繞道趕到這裡的,他應當很快就會到來!」
眾人紛紛望向李霓裳。
這一路,因長公主精神不濟的緣故,遇事無一例外,全部都由公主做主,胡德永等人漸漸已是習慣,此刻下意識又都如此。
李霓裳問附近哪裡可以容身。
當聽到領隊說,最近的城池也在百里之外,且不知守將是否已被李軻控制或是收買,眾人無不面色死灰。
「阿嬌,你過來!」
李霓裳正沉吟之際,馬車中忽然傳來長公主的聲音。
她命瑟瑟打開車門,在老女官的扶持下坐起身。
李霓裳依言到她面前。
「我先前還是小看了崔重晏。如今看來,從前押在他身上的注,並未落空。你立刻就走,保住自己是第一要務!等與他匯合,你安全後,再設法來營救你的阿弟!」
她用發涼的手攥住了李霓裳的臂。
「見了他後,該怎麼做,應當不用姑母再教你吧?」
她低道,雙目緊緊地盯著李霓裳。
「姑母的心愿,你阿弟的安危,聖朝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一定不能出事!」
言罷,她鬆開李霓裳,喚來崔交與領隊,命立刻揀選出還能作戰的人,挑出能跑的馬,全部帶上,單獨護公主一人離去。
胡德永等人怎會不知,逢此變故,這確實是唯一的法子了。
翻身之計,如今看著最大的借力,就是崔重晏。
而想用他,公主顯然是個極為重要的人物。
他們這些人當中,誰都可以沒有,唯獨不能沒有公主。
無人反對。
不但如此,胡德永立刻領人下跪叩請:「長公主所言極是!請公主立刻上路,勿再耽擱!」
崔交早已集合人手。那邊的領隊也迅速揀選出人手。總計合起來還有幾十人,悉數整隊完畢。
「他們來了!」
一名被派去在坡上瞭望的斥候此時縱馬趕回,高聲呼喊。
「人馬看去至少上千!」
李霓裳依然立在原地未動。
「還不快走!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