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老宰公。」
李霓裳打斷他的意圖,向他深深施了一禮,隨即不再多言,轉身登上馬車。
胡德永無法相信,以公主之力,能做成此事。然而事已至此,她的態度如此堅決,方才話又說到那樣的地步,如箭在弦上,除去賭一賭那渺茫的「祥瑞」,他也再無別的辦法了。
他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勉強打起精神,轉過身,朝著正緊張望著自己的眾人點了點頭,上去安排事情。
武節副使李軻早已看到對面那一小隊停在路旁的人馬,派人前去探問,確認無誤之後,望向身旁副將,投去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
他早就不滿居於人下,更看不上李長壽年老膽小,頑固死守武節這貧瘠之地,偏安不思擴張,生出了自立之念,只是此前一直不得機會,只能韜光養晦,窺伺待機。
這一次,時機終於到來。
李長壽一向痛恨孫榮,認為他僭越稱帝,為天下公敵,早年更是宇文縱之後位列第二的導致前朝覆亡的元兇之一。這回冀州節度使范方明邀他組成聯軍共伐孫榮,他一反常態,不但不拒,還親自披掛領兵,南下征討。
這於李軻而言,如同天賜良機。
李長壽一走,他便在暗中排事。因聽聞那前朝公主有祥瑞之名,又年少美貌,昨日收到消息之後,定下計劃,今日以迎接為名見面,到時,將包括胡德永在內的全部人殺死,只留公主與先前已被接來的李瓏,將這對姐弟控制在手,以備將來之用。
副手叫來幾名親信,最後一次吩咐,待稍候雙方匯合,聽令行事。
對方長途跋涉而來,只剩下幾十名護衛,而自己這邊帶著精挑出來的上千人馬,莫說出其不意發難,便是強攻,拿下也是易如反掌。
李軻領隊行到近前,停下了馬。
胡德永已帶人列隊立在路,穩了穩心緒,整過衣冠,上去寒暄。
「你便是武節副使李軻?我乃胡德永。節度使離開前,想必已向你提過我的名了吧?」
李軻假意驚喜,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胡德永面前,向他行了一禮,笑道:「老宰公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末將收到消息,老宰公護送長公主與公主今日到來,為表敬重,特意一早領著人馬出城到此相迎。遠道至此,不知長公主與公主怎樣,貴體安否?」
胡德永道謝,連說不敢,遠遠指著身後馬車說道:「長公主身體抱恙,還在歇息。公主也是行路疲乏,人在車中。好在都無大礙。有勞副使掛心。」
李軻今日的重要目標是那位酌春公主,不確認身份,怎會放心。他手下有名不久前從青州那裡投奔來的人,曾見過公主之面,今日特意帶了過來。
「末將對長公主與公主早便心存敬心,今日終於將人盼到,可否容末將先行拜見一番?」
胡德永只好叫人前去通報,很快傳話回來。公主代替長公主謝過副使,因旅途疲倦,宜儘快入城為好。
李軻怎肯退讓,道:「還是再去通報一遍為好。待我拜過,上路也是不遲。」
一面說話,一面逕自邁步,朝著馬車走去。
胡德永哎哎兩聲,趕忙和身後的群臣阻攔,被李軻一把推開。
不顧周圍騷動,他一手按住腰刀,自顧前行,傲慢之態,盡露無遺。
對面傳來一道女子的叱責之聲:「你便是李軻?怎敢無禮至此地步?驚到公主,可知何罪?」
李軻停步望去,見一女子站在那輛馬車之前,面帶怒色地望著自己,一頓,心裡不禁感慨,中原果然美人遍地,就連這個看去仿是侍女的女子,竟也生得如此美貌。
莫怪人人都想逐鹿。
他打了個哈哈。
「末將乃一粗鄙武夫,行事莽撞,不知驚到公主,還請公主見諒。」口中賠罪,腳步還是不停。
「攔住他,不可嚇到公主!」這女子號令了一聲。
李軻看見對方的幾名隨從向著自己奔來,哪會放在眼裡。
無須下令,他身後的大隊人馬早就跟上,輕易便將對方那區區幾十人全部阻擋開來。
李軻也不客氣了,獠齒漸露,發怒:「我為表敬意,特意帶人出城二十里地相迎,怎的你們卻看不起我,連我想要參拜也不予准許?」
胡德永慌忙上來拱手賠禮,請他息怒。
李軻冷哼一聲,邁步正待再往馬車走去,見方才發話的美貌女子打開車門,從車廂中扶下一位女郎。
她的臉容被冪籬垂落的面巾所掩,然而,無須露出真容,她只需立在那裡,仿佛便已足夠叫人生出一種感覺,她是一位絕世的佳人。
「你是武節副使?」
李軻聽這女郎向著自己發問,聲若清鈴,不由地停下腳步,打量幾眼,遲疑了下,命身後之人止步,自己上去見禮。
「末將李軻,拜見公主。」
「既知公主在上,方才為何衝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