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輕人大概也是第一次被溫言用這種態度對待,碰了壁,沒準備直接回答,而是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阿言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看你的表情,她應當已經全都告訴你了才對。」
溫言的面色幾乎是瞬間變得蒼白起來:「所以……她說得都是真的?」
「唔……應當是吧。」年輕人面上笑意不減,不甚在意地一聳肩,「我想,大概不會有人選擇在這種……明知道是一生中唯一一次的機會上撒謊的,阿言你覺得呢?」
溫言站在年輕人面前,低垂著頭,沒吭聲。
雨水從垂下的髮絲砸落在地面上。
「看來阿言你也贊同我的觀點。」
「阿言你曾經不是好奇過自己的身世嗎,如今解開了謎題,應當高興才對,為什麼是這副表情?」年輕人拍著浮灰站起了身,他身量與溫言相當,伸手拍上對方肩膀時卻平白有股威壓,輕鬆將面前低著腦袋的人的氣勢又壓矮了幾分,「是不是那個女人說話太難聽了?她跟你說了什麼?」
「……我猜,她大概會怨恨你為什麼沒死吧?」
溫言身軀一震,抬頭抹了把臉上冰涼的雨水,眼尾泛紅,想要推拒開面前的身影,伸出的手卻並未用上多大的力氣——因為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對的。
也正因此,年輕人很輕易地鉗制住了他的手臂,冷笑一聲:「可是阿言,她怨恨你也是應當的。因為你的存在帶給她的只有苦難,不是麼?二十年前你就是把她逼上絕路的最後一根稻草……現在的你依然是。」
……他說的對。
她合該恨我,這才是對的。
溫言有些走神地想,那我為什麼還是會難受?
那個名叫琴的女人,於他而言,同陌生人相比,難道真的有任何區別嗎?
從他知道兩人的身份關係到對方倒在他面前,攏共只有那麼寥寥兩三句話的時間,溫言捫心自問,他那早已被訓練得淡薄無比的共情能力根本不會讓他對此產生什麼情感波動。
除了他在那個女人的肚子裡呆了八個月外,兩人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交集?
他剛降臨於世就被這個女人狠心地丟進了土坑,時隔二十年,對方送他的第一份見面禮是有毒的茶水,第二份,是臨終的怨恨。
他到底為什麼會因為這麼一個人而難受?
「……她死了,譚旭這人雖然活著,卻再也不可能會選擇去承認你的身世,不如說,這個女人的死甚至了卻了他的一樁心結——但凡他當年有動過一分承認的心思,阿言你應當也不至於會淪落成乞丐出身……不過沒關係,他之後也將要成為你的刀下亡魂了——阿言,說實話,我本來不想讓你這麼快就走到這一步的,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