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早已在落入空中的瞬間被吹了開來,這下倒是不由得溫言選擇看不看了,白底黑字,直接撞入了他的目光。
這是一份絕筆。
溫言的眼眶幾乎是瞬間便紅了。
……這封絕筆里,字字句句間,都包含有他的身影,就像位始終放心不下自家孩童又找不出何處可依託的大人,點滴關懷,一絲不漏,全部囊括於其間。
溫言沉默著重新折好了紙張,將其壓平放入了木匣,妥帖地安置在了老先生頭邊。
「這裡面寫了些什麼?」柏清河自然也看到了紙張飛起的瞬間,再結合溫言臉上的表情,倒也不難猜出其間內容與誰有關,忍不住問道,「你不留下它嗎?」
「……不了,」溫言再次搖了搖頭,「故人之物,留著……也不過是徒增傷懷。」
柏清河從後邊走過來,曲起手背蹭了蹭溫言的臉頰,有些沒頭沒腦地感慨了一句:「溫言,你可千萬別哭啊。」
溫言臉上不可避免地被蹭上了灰塵,轉頭髮出了一個疑惑的音節:「嗯?」
……這人又在無理取鬧地說什麼呢?
「你要是在這兒哭了,被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看見,懷疑是我給你弄哭的,那我可多冤吶,」柏清河伸手指了指頭頂,」他老人家若是之後託夢來罵我一頓,我都沒處說理去。」
溫言眨了眨眼,被這麼一打岔,情緒過了,倒還真哭不出來了:「……慣會貧嘴。」
柏清河臉皮厚如城牆,向來把這種話當誇獎聽,嘿嘿一笑,自覺地又拿起了那把被他丟在一旁的鏟子,朝溫言趕人似的擺擺手,示意這填土的活兒他也一道做了得了,就溫言現在這副孱弱身子,只用充當個靠在樹下陪他說話逗悶的樁,保證是活著的、能喘氣兒就行。
溫言明白柏清河這番舉動下的心意,刻意轉開頭,避過了去看老先生那被土一層層逐漸掩埋的面容,靠在老先生先前靠著的樹幹處,聽柏清河前言不搭後語地講一些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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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良木
「……於是我又將那些愛得瑟顯擺的『好孩子』們給揍了一頓,所以我那陣子特別不受教書先生的待見,因為他覺得我不學無術,就是個腦中空無一物的武夫之流,用文鄒鄒的話怎麼說的來著……哦,孺子不可教也,」柏清河手下動作不停,「哎,不過他倒也沒說錯,現在要是讓我去吟詩作對,指不定一開口就得讓那些個文人書生笑掉大牙了……我們家好像真只出了我哥一個讀書人,還是個不考科舉潛心求商的,嘖,傳統啊……」
溫言接話道:「武夫能當成柏大帥那樣,也是天下唯一絕無僅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