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自懷中取出兩張五十兩銀票,信手拋出,銀票緩緩而落,正落在宋福民失去聚焦的雙眼正前。
宋福民呆愣著,沉默著,好像已經睜著眼死去,沈宜也不再言說任何話語,作為旁聽者,梁道玄也只能在心中沉沉嘆息。
這時,宋福民卻仿佛驟然甦醒,猙獰著面孔,撲向那兩張落地的銀票。鐵鏈嘩嘩作響,他也如野獸一般嘶喘,將兩張銀票撕了個粉碎,連手腕被鐵環收緊勒出血跡都渾然不覺。
沈宜輕觸身側牆上一鐵簽,不一會兒,方才的刑訊太監便走了進來。
「帶他下去,把他和馮小釵關在一起。再帶下一個來。」沈宜道。
刑訊太監領命帶人離去。
「不用留下簽字畫押或者人證麼?」梁道玄問。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一環扣一環精心策劃的殺局,布局在宮中這部分,或許已讓沈宜解決了。
「有宋福民一個人的就夠了。」沈宜平靜道,「下一個人與國舅爺也有些淵源。」
梁道玄經歷方才這一切,冷靜是他的素養,但內心卻無法平靜。只是事關妹妹安危,沒有他心軟的餘裕。
「蒲榮有一個徒弟,跟了他許多年,蒲榮去北威府向您傳太后口諭時並未帶他去,所以他並未參與蒲榮賣主求榮之事,也逃過一劫。去年,他大病一場被放出了宮,沒想到,在外面竟起了為師父報仇的念頭,買了個孩子送到宮中替自己傳信。」
「這人你應該帶不進宮審訊。」
「國舅爺英明,我的人趕到時,他已經在家中懸樑自盡了。我能帶到你面前的,只有他買來入宮這個孩子。就是他替人傳了話,調走了宋福民。」沈宜不再賣關子,「國舅大人,外面的事,我知道的不多,能問的也不多,要煩請您親自動口了。」
「這是自然。」
梁道玄答允後,人就被帶了進來,還是一樣的鎖鏈與方式,小孩子年紀不過十歲上下,相比宋福民,他沒有受刑,只是臉上髒兮兮滿是驚惶,不安地看著面前的兩個成年人。
宋福民受刑,大概率是沈宜懲罰他玩忽職守。這個孩子是連結宮裡和宮外線索的關鍵,也有好好保存的價值。
不得不佩服沈宜權衡利弊的心智與魄力。
「你叫什麼名字。」
梁道玄的審訊方式也和沈宜全然不同,他問話的語氣有種閒談般的平和,沈宜聽了卻有一瞬淡淡的笑意。
國舅爺用得招數,是威而不傷,或許對小孩子是非常有用的辦法。
「柴玉……」
「年齡和籍貫呢?」
「十歲……是京畿道古家峽村的……」
「這個是你乾爹告訴你的,還是你原本的家?」
柴玉的驚訝不輸方才知曉真相的宋福民,他是個孩子,恐懼之餘唯有顫抖,為自己辯駁也不敢開口。
「你還知道父母親人的行蹤麼?」
「奴才有……有爹……」柴玉似乎還有一些堅持的餘地,可是又不那麼肯定。
梁道玄擅長哄孩子,卻不擅長嚇唬孩子,此刻他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但辦法卻是靈活的:「沈大人或許能幫你巡迴家人,你家人賣你時,不知是什麼光景,如若你是被拐子拐走,也不知是否還記得村戶家門。」
沈宜淡淡瞟一眼梁道玄,卻沒有回絕。
柴玉輕輕啜泣出聲,低著頭,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