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是調侃不喜那些排擠自己的重臣書香世家,實際也是要太后放心,他不會拉攏敵對勢力,給皇權造成威脅。
於是梁珞迦感念這份避嫌的態度,非常盡職盡責在一些勛貴之家尋找,可是卻事與願違。
「很多人擔心霖兒親政後,洛王會回去偏遠封地,根本不將他視作嫁女的首選,然而這事……我們又怎麼能打包票呢?而那些樂意的,家門也未必合適。」
那個時候梁珞迦也問過姜熙,他自己也笑稱是安慰乳母多一些,自己更樂得自在,沒有合適家門,先候著也無妨。
然而,就在三個月前,姜熙自己尋到了合適的人選。然而十八歲那年,先帝本要召他回京賜婚,正是被梅硯山阻止,今時今日重蹈覆轍,梁道玄覺得再好脾氣的人,也會有物不平則鳴之舉。
但問題是,洛王的心儀之女,也讓太后和他為難。
「向老將軍是崇寧八年退下的左禁軍殿衛將軍,如今手上也無兵權,姓梅的屢屢拿兩年前的差事做文章,難道他們文官老父親做官的,兒子就不走仕途了麼?要是這樣還省心些。」姜熙撂下茶盞的動作都顯得比平時重了不少。
他口中的向老將軍,正是左禁軍殿衛將軍向熊飛,曾經的北衙禁軍司統率。
而他求娶的,則是向熊飛的女兒,向琬。
鑑於向熊飛過去的職銜過于敏感,乃是皇帝禁衛的統率,所以梅硯山聽聞此事,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表示作為留京的親王,與軍中將領往來過密已是僭越,更何況是結為姻親?
可是尷尬就尷尬在,向熊飛已經離任了兩年,聽說在家最大的愛好是和人斗棋打譜,這樣說未免牽強。
梁道玄和梁珞迦這次,卻是真真正正夾在了兩方當中。
首先,他們是支持洛王姜熙追求自己的幸福,早日步入婚姻殿堂的。同時他們也不喜歡梅硯山跋扈到這個地步,皇家的親事,問問他的意見已經是夠給面子了,還當皇帝是嬰幼兒麼?如今梁道玄和姜熙兩人在政事堂,宗室貴戚與朝臣早就不是當年那般壓倒性的被限制了,大人,時代變了。
其次,他們也不大喜歡洛王姜熙的這個選擇。就算向熊飛依然歸退,可曾經執掌兵權的人難免有一兩個心腹部下。再加上向熊飛的為人,梁道玄很是不喜,這種油滑奸詐之人,早年他就想換了,然而好在他沒兩年蹦躂,給個恩榮也算是全了外甥和妹妹的名聲。
最後,姜熙和梅硯山這次的衝突在所難免,姜熙表示非向家千金不娶,梅硯山表示,祖宗之法不可廢,兩邊都要皇帝表態,但皇帝目前處於課堂犯錯還要找家長的階段,於是乎讓皇帝表態,就是讓代表皇帝權力的太后和國舅表態。
面對兩個都不喜歡的議題,梁珞迦和梁道玄目前的辦法是先拖著,看看有沒有迴旋的可能。
現在看來,逃避的用處有限,只能下場。
梁珞迦略略垂首,柔聲道:「前兩日,向老將軍拖人給哀家上了一陳情表,言辭懇切,教人不忍卒讀……」
說難聽的話前,自己的妹妹總會先給足情緒價值,梁道玄聽著很是耳熟,自己辦事也是這個套路,大概那份不怎麼樣的父系基因在兩個人身體內同時發生了突變吧……
「說句誅心的話,便是當年熊太后鐵腕,也願意為皇兒治下的太平,善待老臣,為將來皇兒親政,留個好名聲做須彌台,哀家又何嘗不是?見了這個,真怕今後人家為此事非議起來,不是怨哀家無能,而是怨懟聖上……將來到了九泉之下,哀家有何面目去見先帝?」
梁珞迦說得自己都快哭了,梁道玄趕緊接上:「太后莫要這樣說,這事,是梅宰執始終不肯應允,與太后有何相干?今後要是有人非議,總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加之陛下與太后的頭上。」
禍水東流,總好過給自己找麻煩。
「太后快請不要這般自傷,臣如何擔待得起?」姜熙也趕緊換了正式稱呼相勸。
梁道玄安撫他道:「我妹妹也是為這事傷了神的,那日梅宰執入宮商議政事,不過提了一嘴,梅宰執就開口祖宗,閉口先帝,妹妹一聽先帝,人前不敢太過顯露,只得人後落淚,這還是陛下後來偷偷告訴我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