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燕太子丹命美人為荊軻彈奏古秦,荊軻驚其手之靈動秀美,這樣的美手美只是必要條件,挑、勾、抹、剔、摘、托、劈其動作的靈動跳躍才是最有感染力的動勢之美。
端王終於明白母后為何對這位舅舅如此的推崇,甚至比她親生兒子看得還重,也明白了當初太子府被包圍的水泄不通,連太子府的一隻鳥兒都逃不出去,為何獨獨太子能逃出生天。
面對著眼前的簫祐安他也下不去手,此人已經不能用風華絕代形容,鈺哥兒長大了也必不會比蕭祐安差,只是現在孩子能不能長大,連他自己心裡都沒底了,只盼著蕭祐安的醫術能如傳聞中那般神奇。
一曲《聶政刺韓傀》千古絕音,悲壯滄桑中透出激越的殺伐之氣,淒婉處柔情一腔,九轉迴腸;憤慨時,紛披燦爛、戈矛縱橫;最後又轉至大夢一場,醒來不知身是客的餘音裊裊。
曲罷,室內寂靜無聲。
好半天,端王率先從蕭祐安營造的情緒中清醒過來,擊掌讚嘆。
周錦鈺滿臉興奮,大眼睛裡閃著前所未有的光芒,「外公從頭教我,鈺哥兒要學,要練到外公這樣!」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總是提不起興趣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見識過古琴的真正魅力,雖然不應該,但是必須得承認,爹彈得比外公可差太遠了,技術上比不了,意境上更是差了一大截。
蕭祐安怔住,《聶政刺韓傀曲》彈奏之難,足以讓人望而卻步,而他剛才又幾乎把技藝施展到極致,就是為了要讓外孫望而卻步,沒想到竟然事與願違,反而激發了外孫的好學之心。
小外孫和他死去的三歲小舅舅真的很像,長得像,性格脾氣也像,那孩子太過可憐,他娘抱著才剛剛三歲半的他,被亂箭射死,唯恐死不透,孩子被射成了血篩子。
他怎麼能不恨,恨自己整日散漫不學無術;恨自己不習帝王之術,不了解朝廷之危局,不知亂臣賊子之心;恨大廈將傾,自己內不能為父皇分憂,外不能救國家於為難。
他的琴棋書畫幫不了他,他的仙丹妙藥幫不了他,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親人被人如割草般屠戮。
他終於明白,生在帝王之家,身為太子,他最該學的是治國之策,是帝王心術。
鈺哥兒可不能走他的老路。
蕭祐安笑道:「好啊,外公教你,不過要等我們鈺哥兒身體好一些了再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外公又跑不了,不急於一時。」
周錦鈺點點頭,「我聽外公的。」
端王微愣,一個月以來,周錦鈺在王府除了同自己親近,對待其他任何人和事都提不起什麼興趣,沒想到對蕭佑安竟然接受如此之快。
對蕭祐安來講,雲娘才出生幾個月就與他分開,那時候他自己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一腔國破家亡的悲憤,滿心都是報仇雪恨,哪裡有心思顧忌女兒。
後來見到雲娘,她已為人婦,認不如不認,讓她知道自己是前朝的公主對她沒有任何好處,除非有朝一日……,再認也不遲。
至於鈺哥兒,原本他也沒打算相認,只是因為如今鈺哥兒失憶,認也就認了,最主要他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小外孫。
蕭祐安把周錦鈺帶到內室,「乖孫,張開嘴巴,給外公看一下舌苔。」
「外公你還懂醫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