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世玉說要殺,要光明正大地殺,以此以儆效尤。
裴松吟又說要撫,畢竟這矛盾再激化下去,誰都得不著好。
獨有沈惇告訴秋泓,天崇道能這麼猖狂,跟殺不殺、撫不撫毫無關係,只要有百姓追捧,天崇道就能落地生根,枝繁葉茂。
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跟在癩頭男人金十久身邊的,有不少是當地農戶,還有一些,卸了傢伙事,回去又能繼續做小工,臉巾一戴,榔頭一抗,劫富濟貧,豈不是跟話本小說里行俠仗義的仁人志士一般了?
這就像是春風吹過的野草,就算是一把火燒過,來年便又能鬱鬱蔥蔥地生長,朝廷就算是要剿,也難以剿滅。
秋泓看著張繼宗洗淨手,為自己端來了一碗調羹和幾個小菜:「鄙府粗陋,還請見諒。」
隨後,他又點起一支薰香,放在了秋泓手邊。
「多謝。」秋泓輕聲道。
此時已無外人,張繼宗也不再遮掩,他一笑:「不必謝,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受到我的款待,畢竟,你可是在掌教那裡榜上有名的。」
第10章 長靖三十三年(五)
這是什麼意思?秋泓狠狠一震。
他知道,自己的會試硃卷丟到現在還沒找回來,也就是說,如今那東西就在天崇道的手中,他們如何研判,如何推算,都不是旁人能控制了的。
那幫喪心病狂的天崇道門徒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連朝廷命官都敢擄殺,而自己也不過一個小小翰林……
「別緊張,」張繼宗一眼看破了秋泓的心思,他笑道,「秋翰林肱骨之才,我們豈會濫殺無辜?」
秋泓臉色蒼白,看著張繼宗沉默不語。
張繼宗無奈地嘆了口氣,喚來小廝,讓他去城內請個大夫。
「秋翰林是讀書人,年紀輕輕就高中進士,我等自愧不如。」張繼宗坐下後,繼續說道。
秋泓垂著雙眼,淡淡回答:「僥倖竊名罷了。」
「僥倖竊名」四字讓張繼宗大笑起來,他道:「秋翰林的文采可是數一數二的。據我所知,今年整個中榜,只有秋翰林一人出自漢宜,雖說會試排名不靠前,可卻在殿試一躍二甲,還成功過了館選,做了庶常。」
秋泓詫異:「張壇主還研究過今年的登科名錄呢?」
張繼宗笑著摸了摸長髯:「鄙人不才,今年年初也曾上京趕考,可惜名落孫山。」
說話之間,秋泓忽然發現,這人交領下的胸口上有一片若隱若現的紅痕,看邊緣,仿佛是印著一枚蓮花金印圖紋,瞧上去猶如血線纏繞,好不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