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芳攜當時恐怕沒想到意思會被人曲解,被趾高氣揚地要求,好氣又好笑。他之前大概喝了許多杯酒,面頰熏紅,眼眸里滿是朦朧的水意,仰頭喝下杯中之物,朝那人狠狠擲去,「蠢貨。滾。」
卻一時手歪,砸到了天成帝身上。
寬大有力的手掌接住酒杯,在杯口輕輕摩挲,天成帝抬眼望去,就看見那面色冷傲之人瞬間無措地瞪圓了眼,顯出腮邊雪肉微微豐腴,十分可愛。
但瓊林宴後,他不再喝酒了。也不會用那樣充滿歉意的眼神望著他,溫軟柔和地跟他道歉,說抱歉,這位兄台,我準頭不好,不小心砸到你。
——但你的準頭分明精確,一擊即中。
「……」天成都忽然撫上胸膛,掌下的傷口再度湧出銳利刺骨的疼痛,在寂寂寒夜之中砭骨刮人,痛得人忍不住落淚。
可當他的視線落到冷芳攜身上,那微微翹起的唇角,所有的疼痛忽然就化作了甜蜜。
在這一瞬間,天成帝做下了一個決定。
——他決定先死。
英明的君主到了晚年常有昏庸求道,以為可以長生不老的。他不求長生,卻也不能確定在將死之際,是否會忍不住將冷芳攜一同帶走。
所以只好他先去死了。
思及路慎思秘密呈報上來的東宮動向,天成帝晦暗不明的眼底已有思量。
隔日太極殿直出旨意,言陛下龍體欠安,命太子即刻入宮侍奉,並攝監國大權,一應事由,皆從其斷。
第72章 「你連這都做不成,如何守江山?如何守住他?」
如同囚鳥一樣被禁錮在流雲殿內的冷芳攜終於被放回攬雀宮。
偌大寢殿,藥香沉沉,宮人們沉默地縮在陰影之中。
太子一身褚色常服,眉心緊蹙,臉白如紙,似乎正擔憂於睡在榻上的君父。他伏跪於地,探首觀察天成帝的狀態,見大乾的帝王閉目小憩,雖然唇無血色,仍有一股仿佛與生俱來的尊貴氣。
抬袖悄無聲息地退出流雲殿,招來太醫詢問診療的結果。
太醫聲音平穩,頭卻死死埋著:「陛下的傷勢不能用虎狼藥,只能徐徐漸進。除卻傷口外敷,還需熬些內調、補氣血的藥。」
太子負手而立:「太醫院已商量出藥方了?」
「太醫院夜不能安寢,連夜商討,已經出了兩張藥方,煎熬同服,大概一月便能康復。」
太子問:「父皇可看了藥方?」
太醫微頓,答道:「已然看了,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