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落了不少灰,看起來已經許久未用過,壯漢肩膀扛著板子,繃緊的肌肉泛著冷光。
孫宇:「……老爺饒命啊!」
「這倒也不必。」仵雨溪見這架勢也梗了一下,搖了搖頭,「孫宇是皇后身邊的人,何必下如此重的刑罰,我無大礙,他也馬上開門了,按尋常罰俸一月即可。」
孫宇此人是沈青的左膀右臂,平常性格就咋呼,只是做事很是心細穩妥,今日如此反常必是有事發生。
而且朕又不是暴君。仵雨溪心裡默默說,垂眸看向跪著的孫宇。
孫宇的臉上乍喜,但只是一瞬又黯淡了下去。
他有些不敢看仵雨溪了,別過頭說:「陛下還是再責罰我重些吧,如果被將軍知道了我對陛下大不敬,我也會被送進軍營里狠狠.操.練。」
「那便三個月俸祿。」仵雨溪隨意說道,又不經意地轉頭,「國丈,沈青在哪?」
當今聖上蒞臨鎮國公府,沈書運攜著家僕前來接見並無不妥,只是浩浩蕩蕩一群人站在正廳迎接,他最想要看到的人卻不在其列。
仵雨溪的目的很明確,是來接回「娘家」的皇后娘娘回家的。
眼見著拖延不了時間,仵雨溪又不是個容易糊弄過去的人,沈書運使了個眼色讓孫宇下去。
又道:「沈青現在面容受損不易面聖,還請陛下責怪。」
仵雨溪抬眸輕笑了聲,說道:「國丈莫不是老糊塗了,我要是嫌棄阿青的相貌,三年前就不會與他成婚。」
「我今天來不是想追究什麼,只是希望您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是我的皇后,我想我有資格知道一切。」
只是面容受損,那便無大事了。
仵雨溪的聲音不急不緩,確保了沈青沒有生命危險還安安全全後,他的態度徒然放鬆了下來,喝了一口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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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收完暗示的孫宇一路狂奔到別院,顧不上敲門就直接推門而入,急忙忙對床上的人說:「將軍,你媳......陛下來了,你千萬別露餡好不好?」
「你暈過去前說不要讓陛下知曉此事,可是我們也攔不住他呀,你快點好起來行不行,算屬下求你了,待會兒你就裝睡!什麼也別出聲。」
鎮國公府的這一處四方小院清雅幽靜,亂竹搖疏影,四處遍布翠綠的青竹,小水潭的流水嘩啦作響。
房裡掛著幾副字畫,各處陳設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桌子被擦得一塵不染,經過時間洗禮愈顯厚實,靠在內側的梨花大床裝了一層帳幔,一個人影若隱若現。
兩根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扶開帳幔,沈青抬眸,目光一瞬間變得銳利,在看到來人後皺起了眉,「你小聲點,別吵到了小溪。」
沈青身材高大,一張臉冷銳嚴峻、湛然若神,緊鎖著眉的嚴肅感很能唬住人。
只是那顆用兵如神的大腦袋裹著好幾圈紗布,頭頂還扎了個大蝴蝶結,一下子就沖淡了冷峻嚴厲之感。
只是就算這樣,孫宇還是下意識壓低了聲音道:「就大將軍你這樣也確實不應該面聖啊。老爺都說了無數遍了要把人家仁親王府的蛋還回去,那不是陛下,你偏不還,還非要自己孵蛋。」
「你快裝睡,老爺抵擋不了多久的。」孫宇急得在床前來回踱步。
「我不還,這明明就是小溪,皇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怎麼生存,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偷出來的。」沈青聲音悶悶的,把床上那顆小巧的珍珠鳥蛋摟得更近了些。
「你既說你是我的下屬,那你就別在我眼前晃,看得我眼昏難受。」
趁著鎮國公不注意化為珍珠鳥的仵雨溪飛到沈青的房間恰巧就聽到了自家老攻的這一句,明明是低沉磁性的成熟嗓音,他卻莫名聽出來濃重委屈。
仵雨溪拍打著翅膀落在沈青的書桌上,濃重刺鼻的草藥味爭先恐後地鑽進他的鼻腔內,邊上的一個小碗裡裝著烏漆嘛黑又熱氣騰騰的中藥,絲絲縷縷的煙散開,裊裊上浮。
他看著像是老母雞築巢一樣窩在床上的沈青,目光在那枚玉白色的珍珠鳥蛋上一轉,又落到沈青,特別是他頭頂的大蝴蝶結一頓。
「陛下!」很快發現了仵雨溪不見的鎮國公匆匆趕來,看著這一幕不由得眼前一黑,恍惚間仿佛看到仵雨溪那張毛絨絨的臉似笑非笑,壓力一下子就大了起來。
仵雨溪身材嬌小,還是不足巴掌大的一隻珍珠鳥,站在書桌上明明小巧伶俐,看起來無比可愛,周身氣質卻如實質般的壓迫厚重,濃郁到房間裡的所有正常人都不敢開口。
除了輕聲哼著小曲美名其曰胎教的沈青。
「國丈,解釋一下?這叫無甚大礙?」仵雨溪的聲音冷冷清清,像是清泉般叮咚一下落在鎮國公的心間,不由得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