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及時了解她的學習進度,以便接下來的課程安排。
他把葉紹瑤安排妥當,才用目光打量她手裡牽著的人,那孩子視覺年齡和她一般大,不過個頭要矮些許。
男生的個頭竄得晚,比同齡女生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一節滑冰課三個小時,除了離不得人的幼兒,大多家長都不會選擇留場陪伴,基本是趕時間送孩子來,等到下課時間再接孩子回家。
穆百川看他眼熟,大概就是趁父母和冰場都不注意時溜開的。
「你叫什麼名字?」他蹲下身詢問。
男孩怯怯地回答:「我叫季林越。」
「你就是季林越?」
葉紹瑤瞪圓了眼睛,剛才她拿腔捏調訓斥的調皮孩子竟然正被自己牽在手裡!
「你媽媽才離開,說要去樓下的商店找你,」穆百川作為一個長輩和父親,深知這件事的嚴重性,鄭重告誡他,「你不知道她剛才有多著急,哭著問別人有沒有看見自己的孩子。你得和你媽媽好好道歉。」
「你是哪個組的學生?冰舞?」冰場還沒開放,穆百川有充裕的時間回憶,「咱們這裡湊得出一對冰舞嗎?」
季林越沒搖頭也沒點頭,像頭小驢倔在那裡。
「我不知道。」
「無論如何,我會儘快讓馮教練打電話給你媽媽,現在你得去上課。」
馮教練同是岸北市星未來俱樂部里的教練,主教雙人滑和冰上舞蹈,但練習這兩個項目的人實在少,所以平時也會留意單人滑的情況。
據說,當初容翡去首都練雙人滑就是因為她的舉薦。
馮蒹葭年輕時在花滑國家集訓隊待過,比穆百川出身更好,和當時小有名氣的雙人滑選手李葳蕤搭檔。
但苦於始終沒出什麼書寫歷史的大成績,二人磨了八年,李葳蕤因個人原因選擇退役。
馮蒹葭失去搭檔,同期男運動員也沒有能填補空缺的人選,她被迫練回女單。
當時的華夏女單正經歷復興的輝煌,闞玉以一己之力蓋住了所有人的光芒。
馮蒹葭頂著壓力滑了幾年國內賽,到最後也沒有一個體面的收官之作,在女單大踏步時宣布退役。
那時網絡並不發達,紙媒當道,體壇報紙鋪天蓋地是闞玉在亞冬會獲得女單金牌的報導,只在中縫辟了一小塊方框,寫著「昔日花滑新星墜落,蒹葭終在體壇枯萎」的字樣,和上下的GG編排得一樣大。
再出現在媒體的新聞里,是關於她產後決定加入星未來俱樂部的訪談,打算和丈夫李葳蕤共同執教雙人滑和冰舞項目。
葉紹瑤是從父親葉先生嘴裡聽到的這些,當年他也是馮/李的忠實冰迷,至今還收藏著他們在92年世錦賽上的親筆簽名。
但季林越不明白。
他中午見了馮教練一面,對方是個極有個性的女士,一身銀白色運動服,短髮利落地別在耳後,說話鏗鏘果決,眼色堅定,看起來是一號不好惹的人物。
穆百川給馮蒹葭撥去電話,玩笑裡帶著一斯不容置疑的責怪:「你和老李是怎麼與家長交接的?孩子從兩個大人眼皮底下溜走。要是這孩子真跑丟了,咱們俱樂部和冰場都得負責任。」
此時的馮蒹葭正在指導青年組的陸地拋跳動作,被男伴綿薄的臂力擾得心裡煩,一通電話直接丟給李葳蕤接去。
李葳蕤曾在93年世錦賽的短節目失誤,造成右膝半月板嚴重撕裂,後又不聽隊醫退賽的建議,次日打封閉針帶傷上陣自由滑,耽誤了治療黃金期。
膝蓋在比賽中不免二次傷害,不等最後的頒獎儀式,隊醫直接將他抬上擔架。
九年恢復下來,右膝只留下手術後的淡色痕跡,但上冰始終成為一件麻煩事,從此也只能進行簡單的滑行。
他來到冰場時,清冰時間已經結束,學員們再度湧入,恢復了體育休閒的喧鬧。
他微微欠身,習慣性將身體的重量渡給左腿,和穆百川打了招呼:「我們已經和她媽媽取得聯繫,她說立刻趕來,讓我們不要耽誤課時。」
說完,李葳蕤牽起男孩,溫聲哄道:「走吧,我帶你去見見你的小搭檔,她也是今天第一次來,是個特別可愛的妹妹。」
葉紹瑤不知何時鬆開了季林越的手,右手再度被牽住時,覆蓋了一層粗糙的質感。
他才不過六七歲,稚嫩的關節已經在冰上磨出一層薄繭。
她知道,身上每一道痕跡都是運動員的勳章,彰顯著他們曾經百鍊成鋼的榮譽。
她感覺到,季林越有意識握緊了她的手,微微晃了晃。
他用眼神乞求著,葉紹瑤點頭想跟他走。
但她沒敢挪步。
好像自己也還沒下課來著……
穆百川最終是受不住小姑娘的撒嬌發嗲,同意放她去。
這是葉紹瑤第一次從正門走進健身房,看著周圍的大人們輕而易舉地做著卷腹臥推,和身上沒二兩肉還訓練偷懶的她形成了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