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大俱樂部為了招攬青少年滑冰愛好者,從千禧年就開始聯合舉辦一年一度的夏令營,周期十五天左右,地點不固定,訓練配置待定,名單里的教練也是耳熟能詳的這幾位。
七月中,俱樂部將活動細則傳達給每個學員。今年的夏令營內容主要為體能集訓,定在了首都的花滑訓練中心,由首都體育局贊助,給足了幾大俱樂部的面子。
告別了車站送行的父母,葉紹瑤拖著沉重的拉杆箱上了大巴。十多個小時的旅途,半個月的行邁,她還從來沒有這麼長久地離開過這片土地,離開父母的庇護。
離別的情緒上來,已經半隻腳登上大巴車的葉紹瑤又撇開行李箱,調頭沖向邵女士的懷抱。
只是片刻,小姑娘的眼淚已經暈了滿臉,在邵女士明麗的衣服上留下道道水痕。
「我還是不去了,我要陪爸爸媽媽。」
她把頭埋進邵女士的腰側,不知道為什麼,這短暫的未來對她來說有莫名的恐懼感。
葉先生撫摸著女兒梳得漂漂亮亮的腦袋,蹲下身輕哄:「瑤瑤不是從小就想去首都看升旗儀式嗎?首都有很多新穎的事物,爸爸媽媽半輩子都沒有福氣去看看,瑤瑤馬上就要替爸爸媽媽實現這個願望了。」
首都是每一代人的憧憬,在那個城市發展還未甦醒的時候,去首都是多少小城鎮百姓心心念念的妄想。起碼過了千禧年,囿於未發展完全的通信,這種觀念仍然存在。
「瑤瑤不是說自己是大孩子了嗎?大孩子應該去見見外面的世界,認識很多朋友,爸爸媽媽還等著聽瑤瑤說首都的故事。」
葉紹瑤勉強抬起哭得沉重的腦袋,父母都難得和藹可親。
葉先生替她拭淚,將貼服在臉頰上的碎發別在耳後,邵女士也在她的後腦勺揉了幾把,催促說「去吧」。
稍微退開幾步,她重新撿回行李,再度走上大巴車,從車窗里搖手說再見。
車上並沒有坐滿,靠後的位置還都空著,葉紹瑤選擇了一處靠窗的佳座,她還沒有長時間待在一個封閉的車上,她不確定自己暈不暈車。
安放好行李,她一邊做心理建設,一邊期待父母口中說的朋友。
會遇見認識的人嗎?
會交到好朋友嗎?
她會受到歡迎嗎?
她都還無法得到確切的回答,只能在局限的想像里勾勒這段日子模糊的輪廓。
「我可以坐這裡嗎?」
閉眼祈禱時,她的願望被一聲童音打斷。
這聲音對她來說她太過熟悉,拌嘴的,含笑的,充滿問號的,葉紹瑤在睜眼的那個剎那,潛意識已經給出了答案。
「你好啊,季林越。」
後來的葉紹瑤回憶起此刻,她也說不清為什麼當時對他所有的負面定義都冰釋了。
季林越也說不清。
他坐在前排,看她紅著眼眶走過,心想她一定是又哭過了。所以他重新選擇坐在她旁邊,好給她遞紙巾,讓她不要辜負了腦袋上漂亮的太陽花髮夾。
葉紹瑤將那種心情歸結為他鄉遇故知。
也不完全準確,畢竟她在家鄉還未走遠,身邊已經有了朋友陪伴。
然後憂慮消散無餘。
大巴車身顫動,司機打火上路,車內是孩子們的歡呼和雀躍。
葉紹瑤偏頭看著逐漸陌生的街景,車窗外的城市從繁華到冷清再到繁華,她禁不住睡意,好夢接了一個又一個。
嶄新的日記本里,扉頁上多了一行歪歪扭扭卻寫得異常深刻的字——這趟旅程或許也值得期待。
第10章 那個名振全國的容翡,此刻居然正和她坐對桌,一起喝蛋花湯。
一路顛簸,車輛向南駛出岸北市,葉紹瑤在夢中轉醒,窗外迅速倒退的事物已經從遍地的紅磚房變成貼滿瓷片的大廈,甫一進首都的地界,紅殼的計程車遍地跑。
「季林越,你看!這裡的樓房比岸北的百貨大廈都要高,街上也有好多車呢。」趕走瞌睡蟲,她趴在車窗邊,將窗簾掀開一個角,讓自己的腦袋完全藏匿在帘布後,雙手還不忘推一推身邊的季林越。
季林越被她吵醒,下意識地反駁:「岸北也有不少高樓的。」
葉紹瑤退出窗簾的包裹,粗糙的麻布將她的髮絲弄得毫無美感,碎發浮在空中特立獨行,額前的劉海被壓塌,蓋住了小姑娘的眉彎。
也是,她家在老城區,那一片都是七十年代三四層高的舊房子,在那之外,岸北一定有高樓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