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但小朱照顧我就夠了。」
時間太晚,且不說就診結束是什麼時候,他們每天高強度的訓練,這一點睡眠時間根本無法彌補什麼。
「晚上的M國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
薩克拉門托是加州的首府,與舊金山毗鄰,加州的經濟輻射到這裡,帶來眾多人口和其他問題。
酒店外等候Uber*的十幾分鐘裡,有無家可歸的癮|君|子從眼前爬行而過,他的每一塊肢體都擰出常人無法扭曲的形狀,臉上的奇怪液體混雜了灰塵,多看一眼都能讓人不適。
這是女孩在車上告訴葉紹瑤的。
當時的葉紹瑤被季林越的帽衫蓋住眼睛,除了那雙滿是瘡痍的尚且能稱之為腳的部位,她一概沒看見。
「到了。」
馮蒹葭說,這家華人醫院的院長是華夏移民,這些年收治了不少無法在M國享受醫療待遇的華人。
葉紹瑤感嘆,她有何等排面,讓骨科醫生在半夜被一通電話緊急召回。
核磁共振在兩個小時後才出結果,葉紹瑤已經躺在臨時病床睡了一陣。
「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洋面孔的醫生問。
葉紹瑤苦笑,這個沒有技巧的玩笑怎麼會成為全球通用的模板。
「好消息。」
「你的半月板保住了。」
「那壞消息呢?」
「請你趕緊停止那些運動,」醫生突然收起春風和煦,五官變得誇張且咄咄逼人,「你的膝蓋已經不能再受任何打擊,這次已經在復發的邊緣,長此以往,會造成習慣性損傷。」
季林越充當實時翻譯,嘴裡也在不停說著,但葉紹瑤意外聽懂了醫生的原音,他用了一個單詞,「ban」。
媽媽說,可以表達「禁止」的英文單詞有許多,但「ban」是語氣最強烈的那一個。
「你知道習慣性復發的後果是什麼嗎?」多話的醫生還在滔滔不絕地科普,有些專有詞彙連季林越也翻譯不上來。
但他的中心思想很明確,在第一句就擺了出來。
[請你趕緊停止那些運動。]
回酒店是五點多的事情,東方已經隱隱約約有了曦光,同行的女孩熬不住昏睡過去,后座只有葉紹瑤和季林越還清醒著。
她的膝蓋被醫生層層包紮,紗布粗糙硌人,懷裡還抱著從醫院帶回的片子,鋒利的稜角劃傷她的大臂。
「你知道嗎?照核磁特別嚇人,」葉紹瑤出聲,「我不知道時間,看不見人,就像被裝進了密不透風的盒子,又或者像被吸進只有我一個人的黑洞。」
最痛苦的那一年,她前前後後做了四次核磁共振,每一次從圈筒脫身,都會有劫後餘生的快感。
但這只是治療中最輕鬆的一個環節,從輪椅到拐杖,從落地到能走能跳,每一步都和赤腳在沙漠種花沒有區別。
李葳蕤就是因半月板撕裂退役的,他掙扎了那麼多年也沒能重新回到賽場。
所以葉紹瑤覺得,無論受到多少打擊或訓斥,她都是最勇敢的一個。
她撿起了三周,在全國各地甚至遠赴歐洲比賽,沒人比她更適合做自己的英雄。
但是比起一次性的逞強,她還想永遠屹立在賽場。
「真是抱歉,我又得變卦了,」她說,「我們去練冰舞吧,就明天。」
不對,今天的太陽已經升上半空,又是嶄新的一天。
她用手障住太陽。
但刺眼的光依舊透過雲層、透過指縫,照進她的眼睛。
她說:「就現在。」
第108章 風塵僕僕趕來的少年。
「紹瑤,轉項並不是用嘴說說而已。」馮蒹葭說。
新賽季的運動員註冊工作早已結束,所有名單正在花滑協會的官網公示,葉紹瑤歸屬H省冰上訓練中心,仍舊代表星未來俱樂部,她的申報項目還是女子單人滑。
下一次信息採集工作在明年五月,她還得在女單再待一年。
看女孩一臉無望,馮蒹葭勉強安慰:「雖然沒辦法參加專業組的冰舞比賽,但大眾組對選手資格沒有限制,也是個磨刀的好去處。」
膝蓋的腫脹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得虧波卡教練拿著就診證明重新審視她,讓她過了最後幾天安生日子。
八月的集訓隊內選拔,葉紹瑤以全場排名第四的成績與國家隊的大門拒之門外。
按理說,即使排不上國內的一號,她也不至於拿不到替補的身份。
但事實就是這樣,裁判組經過深思熟慮,念在葉紹瑤正處發育關,跳躍的上限在選手裡排不上號,所以他們參考了脫水的技術分,將她的名額順給下一位運動員。